听到白独狼的事情,洪辰怔然出神,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凑到旁边那桌看上去是客商的人面前,开口道:“哎,敢问这几位大哥,刚刚你们讲的白独狼杀了天狼可汗的事情,是真的么?”
那群客商其实也都是过路人,闲来无事才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各自交流消息,见一年纪不大的小家伙好奇凑过来相询,也不排斥,都笑脸相迎。其中一人认真道:“朋友,这当然是真的!羌州西方北方都已经传遍啦,也就东边得知消息晚一点。我日前刚从西边过来,正赶上两个部落向西南迁徙,据说是害怕西凉朝廷清算旧账,想趁着夏天高原上大雪融化,通路尽开这段时间,去胡州暂时避祸。”
洪辰早就料到战争结束必有这么一出,但没想到,这场涉及两州旷日持久的战争,胜负手竟然在白独狼身上,不禁道:“白独狼此举,实在出人所料。”
“白独狼实在狼子野心,死一万次都不为过!”另有一人愤愤不平道,“你知这事情具体经过是怎样吗?”
洪辰摇头,那人便接着道:“白独狼是天狼可汗义子,原本是个前途大好的勇士,却在去年冬天意图刺杀义父,谋权篡位,实在大逆不道!但他没刺杀成功,之后就逃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上个月时,白独狼突然又出现在天狼部落,向着天狼可汗痛哭流涕,忏悔过错,说要重新为部落效力,对抗西凉朝廷。当时大家纷纷劝天狼可汗杀了他,但天狼可汗重情重义,相信义子,便力排众议,将他重收麾下,理由说大敌是西凉朝廷,白独狼是草原上少有的勇士,能为对抗西凉朝廷出很大一份力。可谁知,白独狼表面上重新为天狼可汗效命,实则暗藏祸心,一日趁着天狼可汗练兵之际,把天狼可汗一剑穿心!”
四周之人听到这里,顿时痛斥大骂:“好混账的白独狼!太令人恶心了!”“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天狼可汗如此英明大义,谅解于他,他却贼心不死。”“犯下弑父大罪,草原之神不会放过他的!”
那人又道:“哼,白独狼这是早就投靠了西凉朝廷!你们可知,鹰狼堂那臭名昭著的二狼神,就是白独狼?是他向着西凉皇帝主动请缨,去暗杀天狼可汗的。杀了天狼可汗后,白独狼这厮又伙同西凉皇帝早就安排过去的奸细,夺了天狼部落的军权,发动兵变,用刀逼着大羌王,让他交出了统率草原各部的印玺。从今以后,各个部落就要活在西凉朝廷的统治阴影之下咯。那白独狼却以此为西凉立下大功,说不准要被皇帝封多大一个官呢!哎,我们草原上怎养出来这样一个祸害!”
有人道:“他白独狼本来就不是草原之民,是个虞国人。虞国人最为狡诈奸佞,擅长做背信弃义之事,发生这等事情,不足为奇。”“没错,十个虞国九个骗,天上九头鸟,地上虞国佬!我做买卖被虞国人骗了不知道多少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任何在草原上却非草原之民的人,都该统统杀光,让他们作乱不起来……”
然而这边境店肆中,往来人员驳杂,三国之人都不少,马上就有几个虞国人和越国人面带不善地走过来,大声质问。刚刚大放厥词之人见状只能点头哈腰地致歉:“呃,这几位朋友,我没针对你们的意思,只是一时义愤失言,见谅,见谅。”
一个虞国客商不忿讥讽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白独狼在我们虞国,说不定就是一代大侠,在你们西凉才变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们虞国人个个忠君爱国,犯我强虞者虽远必诛。不像你们西凉,连平民百姓都不待见朝廷的,可见你们生活是有多可怜呐。”
这一言又犯了西凉人的众怒,几个草原汉子甚至“锃”地拔刀而起,要那虞国客商割掉自己舌头来赔罪。几个南越国的人在一边冷笑起哄,草原汉子又喝道:“你们这些南蛮子也不是好东西,呜哇呜哇地连话也说不清楚,赶紧滚出去!”一时间虞国人,西凉国人,南越国人起了激烈冲突,食肆顿时乱作一团,这边吼,那边骂,此处拽,彼处拉,到处都是挥舞的拳头和飞溅的口水。
洪辰及时从中脱身,牵马走在了街上。一边走,一边回想起上次面见白独狼,觉得此人神神秘秘,颇有些玩世不恭,举止不能以常理揣度,又曾说真武寺的师父教他的是武功,而季茶师父教他的是做人的道理,那便应该是个不简单人物。如今得知白独狼竟然真的亲手杀了自己的义父,来赚取在西凉朝廷的功劳,不禁对从前的想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是我错看了他吗?”接着又自嘲道:“要是错看,也挺正常。我这一双眼睛,错看别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总将小人当英雄,以后可千万不能再犯一样的错了。”
洪辰又想了很多很多,譬如白独狼有没有可能骗自己,季茶根本不会在檀杭岛;又如季茶为什么要让自己将覆水送给白独狼,难道季茶的师门想插手西凉争斗;白独狼是不是用覆水杀的天狼可汗,真若如此,自己将覆水送给白独狼,是不是也算个帮凶……但这些问题并没让洪辰又陷入烦躁困扰当中,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