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栖凤说他飞石砸倒了黑衫人,现场只留下一张黑布口袋,几只死去的虫子。
绝顶高手出手,叫对方金蝉脱壳,说下这等言语,吴定蝉只当自己的三弟是感情用事误了战机,反过来却说离奇事作托词,看到眼前景象才知道吴栖凤言之凿凿,半点不虚。
天地造化之奇,穷极想象而不能全备!
不过,吴定蝉回忆起那夜来袭的斗笠,其中似乎也有个裹着黑衫的男子走在最前,身边人都叫他——蒋神仙?
一旁的心腹弟子见吴定蝉想得出神,低声提醒道:“堂主,这虫人虽然神奇,但看他行为痴傻,不足为虑,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虎丘贼人一夜间来了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信,还请堂主早做打算才是。”
吴定蝉看着已经一日两夜没能好好休息的疲惫众人,叹息一声。
“难……四门主出走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瞧他们今天带着如此多的人傀上山,想是存着一举冲垮我们的心思,我骗他们其他堂主藏在山里,随时抄他们后路,他们这才退了,若叫他们知道八位堂主只剩下我一位,大部分兄弟也被其他堂主带走,该抱头鼠窜的就是我们了。”
那弟子咬咬牙,似是下了大决心,突然跪倒,“堂主,不行我们也撤吧,其他堂口的人今日都返回总舵救急,我们余下八百人敌不过虎丘,即使按照您的安排,人人都昼夜不休,在虎丘能看到的地方,装作所有人还都在山上的样子,但也只是虚张声势,虎丘里若有人仔细想想,我们有埋伏岂会自己说出来,等他们明白过来,我们可就危险了!”
“妄言!如不是手上无人,我现在就砍了你!我们不退,尚有转圜余地,我们退了,江湖就该说我们怕了,九江门从此不再是三帮三派!兄弟,我的兄弟!暂且忍耐,短则二三日而已,熬过这一阵,等总舵稳定,其他人就会回来,虎丘斗笠终是不值一提。”
吴定蝉伸手去搀扶自己的心腹,那弟子却挣开,一头磕在地上。
“堂主,今夜虫人突然折返回来,说不定已经存了试探的心思……不是怕死,可如今咱们九江门内忧外患,这次,这层面皮可以用弟兄们性命顶上,来日火船的老龙王带着一众人杀来,这层面皮又要由谁来保?堂主,您最懂时势,难道看不出几位门主故去之时,就已经大势已去!”
吴定蝉登时恼了,一脚踹翻这名弟子,吩咐道:“关起来,叫他好好反省!”
“堂主,取舍之间,什么都想保,什么都保不住!”
那弟子被众人拖拽着出了院子,依旧不停的歇斯底里。
大变之世,要活,却不肯抛下面子,退下来伏低做小,要大,又不再有威压一方的底气,好像只蛤蟆把下巴鼓得老大,什么都想要,贪婪又执拗。
众弟子陆续走了,到道观外,去表演神采奕奕,去表演千军万马。
吴定蝉看着空洞洞的窗口,犹豫要不要换一间房,他是雄殿宝刹里端坐的金佛,九江门第一顺位的堂主,平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出入都是车马相随,住的当然也要雕栏画栋。
想了想,还是作罢。
房子是这样,什么都是这样,水手怎么能踏上两艘船的甲板?
既然选了这艘船,就竭力替它掌舵摇橹,劈浪开礁,这叫道!风调雨顺就一起驰骋四海,船破了,人跟着沉下去,这叫义!
吴定蝉刚推开门,两道白光呼啸着从他头顶斩下。
两柄慈悲刀,往生极乐没让人多受一点罪。
好水手,沉得比船还要快。
……
夜空里刮过一团黑云,打着旋,呼啸着泼下来,密密麻麻爬了一地。
石头缝里有一件黑衫,虫子竞相归穴,一股脑涌进去。
片刻,黑衫撑起,又恢复成成人的模样。
“蒋神仙,瞧见九江门其他堂主了吗?刚才山上喊打喊杀,我可是很担心你的。”
石头后面闪出一个身影,未开口先笑了两声,来人正是尾随来的奕难平,奕难平说着话,伸手在加哈努身上仔细摸索,似要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加哈努上山时只放出虫子在前面探路,没注意身后的尾巴。
加哈努推开奕难平,不愿和他相处露出马脚,扭身又往山上走。
“蒋神仙,蒋神仙!你为何不理我呀?”
奕难平腿上有伤,赶紧唤出一旁躲藏的飞奴儿紧追上去。
三人才走了不远,青城派的道观里忽然燃起火来,火光不大,但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显眼。
奕难平靠过来,向加哈努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蒋神仙好本事,自己都下了山,还能让道观起火。”
加哈努不愿和他亲近,有些恼,双手擎在胸前,跺了下脚,伸手再次推开他,比划了个一臂的距离,蹲在灌木边装作一块不会言语的木头。
奕难平看着加哈努若有所思,嘴角勾起浅笑:蒋神仙不说话,性格也起了变化。他是不愿说话,还是现在不会说话?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