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城派的大厅里,一众斗笠贼分列两侧,以丁典,乔三,奕难平三人为首,最高的位置上坐着一身黑袍的加哈努。
透过黑纱,看着场下众人,蒋钦心中升起一团焰火,大风至,就算是泰山也能飞上云头去。
沉吟半晌,蒋钦开口道:“各位俱是江湖上的叱咤人物,虽不怎么光正伟岸,但仅论本事也是江湖第一流的。天南海北,因缘际会,如今都聚到了这青城山上,近百位高手,我不明白,有必要因为惧怕九江门追杀就龟缩不出?”
乔三小心翼翼递上一只茶盏,这才讪笑道:“蒋神仙,就像之前与你说的,真打真杀,兄弟们不怕,不然也不敢砍了病睚眦龚庆的人头,但我们怕他们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想想看,天天有人提刀追着你,虽然翻手就能弄死,可还是恶心,我们在山上,不是躲追杀,是躲清静……”
七杀铁令从来杀不死真正有本事的人,但江湖上,多的是本领不高却偏喜欢铤而走险、求取一剑封候的,被挂着七杀铁令,就像浑身涂满了蜜走在树林里,招蜂引蝶,驱之不去。
“躲清静,是因为他能让你们不清静。”
蒋钦嗤笑道:“你们怕的无非是他们前赴后继,没完没了,你们武功虽然高些,但一个人独来独往,高的有穷尽,总有打瞌睡、发癔症、不如人的时候,找准机会结果了你们,叫九江门替他们扬名,这买卖合算!可若我们连环铁锁,亦是没完没了,他们恶心,难道我们便不恶心吗?”
奕难平脸上挂笑,站起身碎步走到正中,冲着蒋钦深深作揖,长叹口气,又换作一副愁苦面相,道:“神仙、爷爷!呜呜呜……我们各位虽然有些浅薄手段,但到底都是做些泥巴里的营生,胆子很小的……”
奕难平先是手指了指自己,“奕某人,只会些傀儡戏法的小手段,忠厚老实,从不主动欺负别人,可他们觉得我傀儡太过像人,人人喊打,可天地良心,难道他们打我,我还不许还手吗……”
奕难平带着哭腔,指了指丁典,“这位丁爷,以前风光过,曾是个坐寇,占山为王,裹挟一群喽喽,在商道上雁过拔毛。可如今呢?如今叫自己的大哥,绿林总瓢把子、小佛爷、巨匪欧鹏给赶出山头,心呀,伤了,不信人了,杀性所以重些,听不得旁人的污言秽语,可这又有什么错……”
奕难平又指指乔三,掩面泣道:“这位乔爷,更苦!打出生起就长得猥琐瘦小,一副老相,满脸小褶子,奶还没吃两口,就被嫌弃扔进坟地,靠着左邻右舍的祖宗荫蔽才活下来,长大后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守着义庄,饥寒不保,偷偷杀些外乡人贴补自己也算不得过分……”
奕难平还要一一介绍,其余人已经开始闹哄哄一片,大致意思便是:众人都是迫于无奈做些害人生计,本性可都不坏,若有家世背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臭名远扬,而且原来都是小打小闹,为祸一方罢了,可从未敢向英雄豪杰们伸手,决计不愿和蒋钦一道对付九江门。
蒋钦冷笑道:“在漠北,猎人们有一种说法,一只老虎不怕,一群狼则必须逃开。诸位单说本领,不弱于九江门那些堂主、主事,之所以怕他们,是因为他们抱成一团,打杀一个,牵连出一大片,彼此借力,坐到了能力本身达不到的位置,我们这些人若抱成一团,诸位也可以威压一方。”
众斗笠贼互相望着,眼中满是不信任,一起喝酒吃肉图快活也就罢了,若说交托后背,在场的江湖名声可是一个比一个的臭不可闻,卖起身边朋友没有一刻犹豫。
蒋钦叹息道:“大丈夫生而在世,岂肯庸庸碌碌,空活一遭,若是趁上这股风,我们每个人都能从泥地上,一举坐到云霄中。”
说罢,蒋钦扭步离开大厅,最后说了句“如果能做人,谁又想当条臭虫”。
蒋钦身影刚一消失,剩下一众斗笠贼,立刻在大厅中间围拢一圈,脖子死命往中间探。
正中的乔三蹲坐在地上,手上捧着加哈努刚才的茶盏啧啧称奇,“杯子里倒的是黑狗血,他居然喝了,这家伙没有眼睛也该有鼻子吧?”
“乔爷,你又不是没瞧见,没眼睛,,没鼻子,没耳朵,都有虫子……”
“这家伙不怕黑狗血!这群臭道士不会在骗咱们,随便接了一杯狗血凑数吧,下次换月带、公鸡血、黑驴蹄试一试。”
“各位,杀又杀不死,除又除不掉,不人不鬼,莫不是是我们这些坏人聚在一起,恶气盈溢,招来太岁报应了。”
“他这玩意儿才最该遭报应,昨天扭头看了我一眼,到现在我都没缓过来……”
“都是虫子,还能吃能喝,人吃喝的他吃喝,狗血他也喝,咦,我感觉浑身都在起癣,一层层的……他不会把我们吃了吧!”
众斗笠都是一阵恶寒。
对于蒋钦想将他们团结起来对付九江门,众斗笠只当做个笑话。
他们彼此间都不服,不过是丁典、乔三、奕难平三人杀了病睚眦龚庆,众人这才隐隐以三人为首,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