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难仰面朝天,苦笑一声,眼泪顺着两颊流下,两鬓皆湿,道:“既然如此,钟某只求二位也给钟某一个面子,借道与我,容钟某将马常兄弟尸身送回他的祖籍徐州!”
胖子笑说:“好啊,落叶归根总是福气!”
一招手一个喽喽走上前来。
趟子手们听钟难说此次的镖要留在这了,已知道镇远此次栽了,见山贼喽喽走来,垂头丧气散出一条路来。
那喽喽跳上马车,抽出一把匕首,将绳子划开,又接过钟难掷来的钥匙,打开箱子,一时间宝光四溢,只见一尊六尺六寸的白玉观音立在箱子里。
白玉无瑕,手托玉净宝瓶,面含慈悲,光韵流转,宛若真仙降世,当真是神妙应夺天造化,万古乾坤只一尊!众人心中也只想:若世上真有仙子,便该是这般模样!
一边是一尘不染的天仙玉像,一边是刀光剑影,血泪横流,反差之下倒只让人觉得可悲,可笑,又可怜。钟难抱着马常尸身,望着白玉观音苦笑,这不怨观音不佑,明明连她自己也要被抢去了。但凡是有眼的,便知这观音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咬牙将马常尸身背在背上,钟难出声道:“这白玉观音留下,我们其余人走,送咱们兄弟回家!”
拉白玉观音的大马车被两个喽喽牵住,众镖师,趟子手或赶或推将其余的车绕过大马车向前,只才走了几步,胖子又喝道:“钟大侠且慢!”
此时不只是钟难、陈路,所有镖师,趟子手皆是一脸怒容。钟难叹息一声,轻声缓缓道:“当家的,说好的留下东西让我等借道送兄弟返乡,这又是为何啊?”
胖子笑道:“我是说让你过去,可是你又推着这大车小车的走了,让其他劫道的看了,要笑我们兄弟没本事的!”
胖子刻意把‘没本事’三个字咬的极重,听的镇远一行人义愤填膺,怒火中烧,一尊六尺高的白玉观音,纵是将相王侯一掷千金,挤破脑袋争抢也不见得能够得到,这要说没本事,天上要降霹雳来的!
钟难脸色铁青道:“没本事也是我们没本事,两位当家的给了脸面才过得了这乌荑山,其余车里都是些路上的吃食棉被,两位当家要了无用,还请高抬贵手吧。”
胖子扇子手中重重一拍,叫道:“哎呀!巧了,我山上正巧缺些吃食棉被以备过冬。”说罢,扇子一指钟难,回头冲众喽喽笑道:“你们瞧瞧!钟大侠实乃郑某贵人啊!”
喽喽们也都笑道:“钟大侠实乃贵人!”
陈路咬牙道:“这里距徐州还有五日路程,当家的这是要我们讨饭过去吗!”
胖子摇着折扇,故作惊讶道:“呀!没看出来各位还有这手艺,那就讨饭去吧,倒省得郑某为各位费心了。”
“你!……”陈路怒不可遏提刀想上前厮杀,钟难连忙拉住他轻声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转身又向胖子道:“当家的是想怎地!”
胖子道:“好说,好说!”看了眼镇远镖车队伍,最后面有一头跛脚的瘦骡,拉着辆两轮板车,车上尽是些老旧棉被和几布袋干粮,眯着眼冷笑道:“我这头骡将军高大威猛,在我山上却没人配得上,我看和钟大侠倒是有几分相配,就送与钟大侠如何?”
玉可碎不可污,士可杀不可辱!
众镖师顿时炸锅,嚷嚷着要拼命血战到底。
钟难眼睛里似要射出火焰来,咬咬牙却一挥手,恨恨道:“好啊,是配的很!”说罢长叹口气,道:“送马常兄弟返乡更要紧些,脸面那里还顾得上。”
说着,钟难与陈路亲自去赶那瘦骡,留一众人呆呆立在原地。
骡车刚走到两虎身边时,不笑枯虎却突然跃起,从一侧喽喽腰间拔剑,自上而下猛刺在棉被之上,陈路怒骂道:“贼人还要怎地,东西都留下了,一再辱没真不把人当好汉了!”
杜远毫不理会,冷声冲胖子说道:“哥哥果然猜对了!”
众人再看,一辆破板车只拉着些棉被吃食,这一剑刺下,宝剑已自柄下一尺处折断,却没能将板车刺穿,剑刃一截软绵绵插在棉被上,各人心里瞬时明白,这棉被里还有古怪。
钟难向前一步,怒道:“二当家欺人太甚!”
喊罢提掌打向杜远胸口,正是一招峰起岩渊,杜远侧身要躲,钟难刹那变推为拍,手腕一抖,内力深沉,结结实实打在杜远胸口。
杜远当即向后飞出五步远,纵有铁布衫的横练功夫护身也紧皱眉头,捂住胸口,一脸难看,暗道:“这镇远却非浪得虚名,掌柜的内力深厚,确是有些本事。”
钟难此时也是暗自吃惊:“我这一掌极重,这贼人被拍到胸口没有心肺俱裂,却立而不倒,铁布衫怕是大成有余!”转而又暗暗叫苦:“笑面肥虎又该何等了得!镇远镖局里马常,陈路尚且不及自己,而其余镖师更远不及他们二人,若要拼斗简直毫无胜算,这一仗怕是要输光镇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