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实验室。

白老腿坐在一个角落里，身子僵僵的，手指莫名的乱划，嘴里不时说些让站在旁边的黑心狒听不懂的话。而黑心狒也不在乎，只是双眼漠然地盯着前方两个硕大的实验舱。各种灯光闪烁，各种数据在显示屏上动或不动地跳跃着。即便已经看了许多次，黑心狒还是看不懂这些灯光和数据到底代表什么意思，谁让他从小不学无术，偷偷躲进一艘运输船里就以为从此星辰大海任自己遨游，结果却是一头扎进宇宙中最黑暗的地方，人堆里。当然他也不在乎，虽说他是基地总管，但其实就是个杂役的头，什么都干，一切为实验服务，劳心劳力，没人说声好，还得承担天大的责任。这次的纰漏算不得大事，他不见得立马就会被老板厌恶，毕竟是一条好用的狗，总会能饶过一两次的。但老板已经疯了，极其情绪化，也可能是极其理智，谁也搞不懂老板的心思。自己也搞不懂，所以他不准备让丝毫能引起老板生气的错误呈现在老板面前，哪怕做出该杀头的事也要弥补微不足道的小罪过。错误必须得遮掩，哪怕老板知道后会直接把自己撕成碎片。这不能怪自己，谁让你快死了又疯了呢，自己早留好了退路，你想带几条狗陪葬，也得问问狗同不同意才行啊！总不能你觉着好用，自己下辈子还得跟着做狗吧！

两人虽然看着同一个方向，但白老腿看得其实是眼睛里隐形眼镜上的虚拟现实影像。他滑动的手和不时从嘴里蹦出的词都是在下达实验的各项操作和指令。在白老腿的视线里，整个实验室都悬浮着各样全息图像和数据窗口，层层叠叠，滑动的手不断将各个图像和数据调出来又很快扔到一边。他嘴里每下达一个指令，黑心狒所见的真实的实验舱就做出一项操作。黑心狒知道，这里的所有数据，包括实验室的录像都会同步传到老板那。今天舱里的实验材料推进实验室之前早已经做了处理，虽是个死人，但各项生命体征看起来都如正常人一样，应该是不会出现纰漏的吧？不禁瞥了一眼白老腿，虽然他人小气了些，又容易忽悠，但技术可是实打实的！

这样人需要交好，好用的狗多的是，但他这样的狗实在是稀缺，在自己未来的退路里，把他拉上或许会更有把握。只是这种学问大的都自视甚高，一起共事这些年里，其看人的目光不是鄙视就是无视，从来不和别人接近。若不是情况越来越不妙，自己也不想把他拉上，他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都看不习惯。自己每次弄耗材的时候，有时还会生些早已经不知扔哪去了的怜悯，但自己从没在白老腿的脸上看出过这些，眼前的实验舱抬出过许多死人，实验只要失败人就必死无疑，不管是做为移植体的原来活蹦乱跳的普通人，还是做为被移植体的一直都在培养槽里的克隆人。在白老腿的眼里，好像这些人都不是人，是彻彻底底的耗材。

两个小时之后，白老腿呼了一口气，身体放松，隐形眼镜上的虚拟现实图像全都消失，眼睛也重新有了焦距，对着身旁望着实验舱发呆的黑心狒说道：“哎哎哎，都弄完了，把昨天喝的那种酒再给我喝两口，味道还行。”说完便站起来向外走去。

“哦。”黑心狒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耗材得先处理下！”

“还有二十分钟的静电观察时间，既然做了就做全面，万一老板正看着呢！走，去你那喝酒去！”

“嗯，换一种酒吧，那酒就一瓶，千足鱼可不容易获得！”

“你这小气鬼，卸磨杀驴啊？”白老腿说着话，人已经出了实验室！

“卸什么，杀驴？”黑心狒不大明白这词，他从小就混迹在宇宙里，没怎么上过学，这些古语里的词有些不大懂。但他是真正混社会的，很容易就掌握谈话的节奏，“看你说的，你也知道，千足鱼这种东西对我这样的人而言，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虽然没有鱼，但咱还有一瓶星际390，那可是最顶尖的合成酒，那味道，啧啧，可全是钱味呐！哈哈……”

出了实验室，两人走去黑心狒的房间。一起合谋做了件不可告人的事，明显将彼此关系拉近了许多。混社会的人从来都不缺烘托氛围的本事，三言两语间就似乎开始肝胆相照起来。白老腿说话其实不多，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是嘲讽还是热切。他从来就看不起这群靠混生活的人，在他眼里这群人都是不稳定因素，容易坏规矩，但有时候却又是特别好用，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老板将死的时候。实验根本不可能成功，从三年前建基地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今天，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事，既然黑心狒想将一条绳上的蚂蚱拴的更紧些，那就更紧些好了，就如同很多年前，老板突然给还是小职员的他极高的薪水一样，都无所谓。谁让自己聪明呢，想得太多，看得太清，就容易了然无趣。什么是人？人就是宇宙最大的错误。所以都无所谓。

“等等，有个陌生讯息，还是纯文字的，真是奇怪嗯！”黑心狒说完就停住脚步，手指凌空一划，一点，飘在隐形眼镜一个角落里的全息图像的信封就被拉到眼前打开，一张纸虚浮在黑心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