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将杨荷大寨围得水泄不通。石崇下令全军戒备,弓箭手登上寨墙,准备应付吴军冲击,看着寨门外黑压压的吴军,刘彪、高纯、张乔三人都有些紧张,石崇安慰他们说,援军很快就会到了,不用害怕。
到了晚上,石崇悄悄召来一名吴军俘虏,放他回到吴军大营,给统帅张悌带去一封信。信中说,石崇愿意率部投降,换取吴军不进攻杨荷。张悌把信给孙震和诸葛靓看,孙震倒是很高兴,只是觉得空口无凭,如何可以相信?
诸葛靓则坚决反对。他认为,晋军打算集结主力与吴军决战,不大可能增援杨荷,留下杨荷晋军,将来一定是个麻烦,不如乘机全部消灭掉。张悌未置可否,只是将降卒打发回去,让他问问石崇,如何证明他投降的诚意。
降卒战战兢兢地回到杨荷大寨,把吴军统帅的情况给石崇简要地讲了讲;末了,又把张悌的口信带给石崇。石崇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步,然后冲降卒招招手,那降卒附耳过来。石崇小声地说了几句话,那降卒一副大喜的神情,用力地点点头,下去了。
天黑以后,石崇换了一身便服,来到寨门口。那个降卒在不远处蹲着,看见石崇后,就立即凑了过来,两人悄悄地走出大寨,朝吴军大营摸去。两人在吴军大营外被巡哨截住,那降卒一口吴音,说明来意,两人被押往诸葛靓的大营。
进了大营后,传令兵前去通报,那降卒冲着石崇深深一礼,又回头与吴兵嘀咕了一通,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石崇被带进诸葛靓的军帐。诸葛靓坐在上首,看着石崇走进来,颇为讶异。石崇深深一礼,递上名刺,然后平静地说:“在下石崇。”
诸葛靓看了看名刺,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司徒乐陵公是你什么人?”
“在下家父。”石崇依然语气平静。诸葛靓闻言,忽然放声大哭,石崇窘在原地,颇觉尴尬。忽地,诸葛靓离席扑到石崇面前,倒地便要下拜。
石崇一把揽起诸葛靓,说道:“仲思,这个不必……”
诸葛靓站起,带着哭腔说:“若不是司徒石公多方保全,淮南数万将士都会被司马昭老贼诛戮殆尽。”诸葛靓拖着石崇坐在自己右手边上,用袖子擦擦眼泪,问道,“季伦,来我大营,所为何事?”
石崇苦笑一下,说道:“我就是现在杨荷镇的守将。”
诸葛靓马上板起了脸,很认真地说:“那我们互相就是敌人。你同意投降,不过是诈降而已,骗不了我。如果你打算说服我放过杨荷镇,我看只怕是徒劳。”
石崇也板起了脸,认真地说:“仲思,你说对了一半。我这投降是诈降,也是真投降。”
诸葛靓疑惑地问:“这话怎么讲?”
石崇往前倾了倾,压了压声音,说道:“将军这次北上,目标应该不是杨荷吧。我猜测,吴军如此大举渡江,是要寻机与淮南晋军决战。正所谓孤注一掷罢了。一旦侥幸获胜,杨荷守军也就只能投降了;一旦不幸战败,那杨荷守军自然就是诈降了。不过,到那个时候,将军自身已然难保,恐怕也不会太在意杨荷守军的状况了吧。此外……”石崇顿了一下,挺了一下身体,看着诸葛靓,继续说道,“杨荷虽然寨小兵寡,仍然有五千锐卒,如果置于死地,必定会血战到底。吴军纵然能够摧城拔寨,也会折损人马,伤及士气。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知将军攻克杨荷后,是继续北上寻机决战呢,还是掉头南下草草收场呢?”
诸葛靓低头不语,半晌之后,说道:“季伦,我带你去见丞相和大将军。”说罢,起身向帐外走去。
石崇在大帐里见到了张悌和孙震。张悌头发已花白,面色温和,目光却凛然。孙震是个身材魁梧结实的年轻人,满脸的狐疑之色。诸葛靓略作介绍之后,石崇刚想开口说明来意,张悌摆摆手,淡淡地笑一笑,说道:“季伦不必多言,形势我等都很清楚。你既然要投降,那你怎么能让我们相信你?”
石崇冲着张悌一揖,朗声说道:“杨荷守军愿意只留下七日粮秣,以及随身刀枪,其余军辎器仗,全部献于大军,以示诚意。”
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一下,张悌“嗬嗬”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撤围,明日即派人随石将军进营搬运。今夜已深,将军不必着急赶回,仲思,你可安排一军帐于石将军。”
诸葛靓答应了一声,石崇也应之以礼。
天亮之后,诸葛靓去大帐,与张悌、孙震商量派人搬运辎重一事。张悌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石崇有何异常?”
诸葛靓答道:“鼾声达旦,未见异常。”
孙震多少有点惊异地说:“没看出来,一个小寨戍将,还真有几分胆色。”
张悌惨然长叹一声,说道:“中原真是人物辈出啊!我等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三日之后,吴军整装北上,阒然无声。
石崇出寨查看吴营,连营数里,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