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藩镇也是个敲打。想来,太子就算感激她救护李淳的恩情,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忤逆德宗的心思。
幼年丧母、经历离乱、父亲开明,这样的人生使得若昭养成了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习惯。但此刻,她无法沉住气。她咬着嘴唇,对阿眉道:“咱们想法子出城吧,你要逃去哪里便逃去哪里,我去找皇甫将军,和他,和他……”
王叔文和阿眉都有不久前失却心中挚爱的遭遇,见若昭语无伦次的模样,也是觉得可怜。他二人与爱侣已阴阳相隔,反正是无甚指望,但若昭不同,她的皇甫将军此刻正在城外准备迎敌,难怪她脑子里最干脆的念头,便是逃出去与他团聚。
阿眉沉吟片刻,道:“阿姊,令尊还在泽潞幕府,你便是不愿意做了他们的棋子,也不能叫他们看出来,以免令尊为难。顶好是天子亲自回绝了李节度。”
她又向王叔文道:“王侍读,平日里太子可是从未与圣上意见相左?”
王叔文轻声道:“那是自然,君王多疑,太子须分外谨慎。”
阿眉点头:“自古有哪个君王不是如此。我在吐蕃时,有一位大部落的头领向赞普求娶一位公主。不曾想赞普最是喜爱这个女儿,想换一位公主送去,部落头领发了脾气,说了几句酒后的疯话。此事传到赞普耳朵里,赞普道,臣子是否忠心,须看其求恩赏未获满足时的举止。”
王叔文登时醒悟般,心中着实一叹。这阿眉虽非唐人,到底也是个吐蕃公主,这宫廷里长大的贵女,哪有不深谙帝王心思的。
宋若昭顺着阿眉的话细细一忖,也有了一丝希望,恳切地望着王叔文:“王侍读是太子倚重之人,若昭此事能否脱身,只能拜求王侍读。”
王叔文道:“吾等患难中相识,皇甫将军与娘子又实为良配,况且阿眉所说有理,慎待李抱真的请求,对圣上和大唐社稷也更为有利,不论公私,我都会去太子跟前试上一试。”
三人说话间,龙武军的军士巡防而来,骂骂咧咧地将他们驱离城下。
阿眉仰望了一下高耸的奉天城墙,想起几日前在奉天城外曾见到一座威严雄健、木宇巍峨的佛寺,心中有所隐忧,但思量来去,终于还是未对王、宋二人说什么。
朱泚叛军逼近的消息,使德宗御前的群臣,因陷入忧心忡忡而变得无话可说。在德宗看来,陆贽不再言之凿凿地回顾建中元年以来的政令得失,卢杞不再惦记自己这个宰相会不会失宠,崔宁也不再总是提要踢走卢杞和安抚李怀光,这样的清净,正适合他这个君王空出心思,随时关注着战局。
他忆及当年安史之乱被平定的过程,想来想去,还是靠的勤王劲卒和叛军内乱。眼下,韦皋和那邠宁之师或可抵挡一阵、保得奉天不失,但要平定叛乱、回到长安,恐怕还得仰仗远在东边平叛的神策军和一些拥有重兵的亲藩。
在德宗的盘算中,泽潞节度使李抱真,就是这样一个亲藩。只是李抱真忙不迭的上表请求联姻,反倒引起了德宗的微微不悦。这李抱真到底是粟特胡儿出身,不在意中原人的忌讳,太子良娣刚刚去世,他便提出此事,委实不妥。
但帝君急于求兵,便顾不得儿子的心情。他估摸太子李诵回府与太子妃萧氏商议得差不多了,又宣他来见。
李诵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其实在兵变之前刚度过自己二十二岁的生辰。这个瘦削但不羸弱的皇家储君,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以长子身份做的太子。在他父亲德宗之前,不算开国高祖和女皇武氏,大唐的六位皇帝,都不是长子。这种耐人寻味的局面自德宗开始被打破,满朝上下倒有一种颇为认同的欣喜,仿佛大唐从此开始了一种更为正统的长子承位的时代,而纲常走向日益正统,总会令朝野展望那随之而来的国泰民安。
德宗当然觉察到了这种气氛,他继位后厉行削藩、强调长安政权的一统,自然在宗嗣上也要维护李诵的地位。
李诵擅长隶书,建中初年,德宗赐给朝臣和节帅的匾额,几乎都出自李诵之手,一时间真是有种父子齐心坐天下的感觉。
此刻,再次来到父亲御座之前的李诵,接过霍仙鸣奉上的热腾腾的酪浆,并不敢喝。他整个人已从三日前痛失王良娣的呆滞中还了阳,恢复了素来在御前的谨慎恭顺。但他来之前,王叔文的一番话令他思谋良久。对于李抱真联姻一事,他决定试一试王叔文的主意。
他缓慢而诚恳地向父亲说出自己的想法——莫允了李抱真的请求。不是因为他无心充盈东宫,而是有唐以来,何曾听闻过臣子如此直言不讳地要做储君的岳丈。与皇室攀亲不是不行,但也得如郭子仪那样立下大功后再看皇恩是否垂沐。这些个藩镇节帅,看来真不把自己当臣子,对于帝王,竟像酒肆的贩夫走卒般称兄道弟、不当外人起来。
德宗本来眯着的双眼蓦地睁开了,李诵赶紧止言。德宗淡淡一笑,示意儿子接着说下去。
“儿臣以为,对待藩镇诸将,以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