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与君重逢  大唐暮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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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珩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京兆尹府。

本来,皇甫珩所在的泾原军,行至长安,圣上循例会有赏赐与补给。负责在朝廷与藩镇之间传递讯息的进奏院,早在数日前便已派人通知泾师于京畿扎营,等着赏赐。

可姚令言与长子姚濬、义子皇甫珩等候了三四天,长安方向毫无动静。正困惑间,进奏院又来报,圣上诏姚令言入宫商议军情。

昨日,姚令言准备动身之际,姚濬道:“父亲,那王府尹是珩弟的族舅,不如让珩弟随父亲入城,父亲自往圣驾前奏对,珩弟倒可前去王府尹处拜访,打听一下这牛酒劳军之事。”

姚令言隐约知晓皇甫珩的母亲在长安还有些亲眷,不想其中竟有族人官至三品,于是向一旁的皇甫珩道:“珩儿,此事怎不与我知。”

皇甫珩脸色一凝,微有犹疑之色:“儿幼年曾与母亲回过长安,却记不得什么。前日进奏院送来一个包袱,说是王府尹所托,又说是舅母置备了一些御寒衣物,儿才想起一些旧事。但儿虑及祖上曾因边将结交朝臣而遭难,因此不愿宣扬,恐怕给吾军和王府尹带来流言蜚语。”

姚濬插嘴道:“圣上本来就敕令京兆尹都知劳军之事,珩弟以泾师军使身份前往接洽,光明正大,有何不妥。再说,王府尹给你送东西来,就说明他不怕与自己的外甥走动走动,他都不怕,你怕个甚么。”

皇甫珩看了姚濬一眼,见他满脸不耐烦,倒是与往日并无二致。他二人自幼耍在一处,姚濬虽脾气暴躁如虎,对这个义弟却极其爱护,至亲而不设防,因此他也不在皇甫珩面前掩饰情绪。

皇甫珩素来觉得义父姚令言过于谨慎,自己也习得了他的七分做派,但作为骁勇的军人,他实则颇有些认可姚濬的爽利无忌。何况,情境至此,自己若不为义父分忧,委实也太懦弱了些。于是向姚令言揖道:“父亲,这几日等不来赏赐,又逢冬寒早至,军士们的心思很是毛糙起来。阿兄所言极是,儿愿往兆尹府拜见舅父,将这劳军之事问个明白。“

姚令言接到圣旨,本已打定主意在圣上跟前奏禀军资迟发之事,此刻被两个儿子一说,倒真觉得由皇甫珩侧面打听,更为稳妥。

于是今早进了长安城,父子二人便分头行事。

皇甫珩在安远胡肆填饱了肚子离开,已是辰时中,往来的车马行人多了起来。

延康坊紧邻京兆尹府和西市,冻得硬邦邦的十字路上,不时有正在办差的不良人飞驰而过,呵斥那些驮着琳琅货物往西市去的胡商骡车或驼队避让。

皇甫珩见街道繁忙,不愿招摇,只牵着爱驹沿街边往北走。

走了几步忽觉异样,似有人尾随,他猛然回头,不过是寻常的熙攘景象。他心中疑虑,无奈耽搁不得正事,只得继续赶路。

行得半柱香的功夫,京兆尹府的高脊已赫然眼前。

京兆府尹王翃,是皇甫珩外祖母的族人,因此与珩母虽是表亲,却与皇甫珩外祖父的被贬毫无牵连。他本也是外镇节帅,在建中元年回到京中领职,深得德宗皇帝赏识。

京兆尹的公所在朱雀大街西边的光德坊,王宅也在坊内,德宗却特地敕令,将东边昭国坊的一座幽静大宅赏给王府尹。

彼时,长安城有句话叫“西富东贵”,而昭国坊又住着好几位朝中二品以上的大员,王府尹以从三品的衔级住进了昭国坊,可见他这些年的风头。这还不算,今年春初,德宗又令户部拨款,在光德坊京兆尹公衙之后修葺了一所别院,供王府尹举办公宴。

此刻辰时刚过,兆尹府门前已是人声嘈嘈。

离来年的春闱只剩三月有余,无论是国子监等京师学馆的生徒,还是来自州县乡试的举子,都在准备科场应考之余,开始“行卷”。

皇甫珩大致听母亲说过行卷这回事。再骄傲的读书人,科举取士之前也是一介布衣,在临近春闱时四处奔走、向长安权贵推荐自己,本也不算伏低。

由于每年春闱的首场往往考诗赋,因此秋冬之际,考生们便将平时所成的诗赋得意之作誊写成册,投献给京城的达官显贵或诗坛名宿。若朝廷大员能向礼部主考官通榜,亦或诗书前辈的赞美能传到主考官的耳朵里,高中进士榜的可能性便也大了不少。

今日,王府尹奉旨宴请的既然是德宗皇帝下旨诏入京城的女诗人,除了礼部大员之外,也颇有几位翰林院的诗赋大家前来赴宴。这个消息传出来,生徒举子自然纷至沓来,巴望着能在京兆尹官衙门前投卷成功。

皇甫珩见这些读书人虽幞巾利落、深衣齐整,却在寒风中持卷瑟瑟,面孔上挂着半是无奈半是期待的神情,还要被府前的阍吏呼来喝去、嫌他们挡了大门旁拴马之处。其中有几位生徒已是须发皆白,仍打起精神翘首以待,无怪乎时人评论“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

皇甫珩心道,若母亲坚持要他这个独子走乡试中举、进京赶考之路,此刻自己大概也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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