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的话在君墨脑海里盘旋了一天,“无法坦然面对记忆”这几个字在今日处理政务时时不时就蹦出在他脑海里。
“经历过什么重创”“亦或是做过什么亏心事”……玄玉岛世子年少英才,前途光明,与此相关的事君墨只能想到两件:一件是去年十一月那场闹剧,另一件就是谈判场上斯姆的阴招。
陆老先生已经帮他排除了后者,至于前者……
君墨摆了摆手,也排除了这个选项。这事固然是个打击,但那日在维塔尔皇家医院,他看到两个孩子神色自如、交谈颇欢的样子,哪里像是不能坦然面对。两个孩子都是极为识大体、想得开的,再说就算是说“打击”,最严重的也该是莉莉而非小影吧!
但除了这两件事,君墨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成为惟影心中的一根刺……总不能真是他的天赋点没点在记忆魔法上吧?
正想着,有侍卫来报。一身便服的惟影匆匆来到殿内,显然是刚下晚课便受召赶来的样子:“皇伯父!”
“不必多礼,坐吧,坐吧。”君墨挥挥手让他坐在下首,“瞧你急的,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问你身体的情况。你才刚出院,别这么一跑,反倒跑出什么毛病来。”
“侄子哪有您说的那么孱弱……”
关切了几句身体,君墨慢慢往正题上转:“小影啊,那日我见在医院里,你和莉莉交流得挺坦然的,我看得很是欣慰。”
他注意着惟影的神情变化,只见惟影神色间并无微妙的尴尬,低头笑了笑:“是表妹足够坦然,侄子也是被她带动了。”
“一直以来没敢明着提这件事,看到你和莉莉好像放下了,我也就放心了。”君墨继续打问,“这里没旁人,我也不会告诉你父亲,你给伯父说实话,去年那个事……没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吧?”
“皇伯父,侄子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一个拘泥于陈事之人吗?”惟影谦和的声音中夹带了几分和长辈撒泼般的委屈,但说出的话义正言辞:
“侄子是难过了一段时间,也因为这个和父亲、和夏师伯他们僵了一段时间。但侄子也并非轻重主次不分之人,事发,虽往之不谏,但未来可追;虽东隅已逝,但桑榆非晚。自当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勉于当下,莫拦已去东逝水,莫待无花空折枝。再说,来日方长。”
君墨听这语气听得忍俊不禁,但也心中宽慰。刚宽慰没一会,他又担忧——那究竟是什么事,能产生“不能坦然面对记忆”的后果?
他想了想,算了,他是长辈,兜圈子做什么,直接问。
“小影,早上你师父给我说,你学习记忆魔法有困难。”君墨心平气和道。
“这事……唠扰皇伯父了,侄子下去一定勤加练习,不让皇伯父和师父烦心……”
君墨和蔼地笑了笑,继续心平气和道:“你师父说,不能坦然面对自己记忆的人是学不会记忆魔法的。”
惟影面上的愧疚和礼节性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原来皇伯父真正要问的是这个!救命,他现在说“其实去年那个事还挺影响我的”还来得及吗?!
尽管惟影想藏,但他瞬间的神情变化还是被君墨尽收眼底,如果此时再藏反而显得弄巧成拙了。
君墨坐在上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望着他,似在等他自己开口。君墨的眼神中没有逼问,是一种关切地等待,但看得他头皮发麻。
“这……”他艰难地启齿,勉强笑了笑,“侄子一时真想不起记忆里有什么是不能坦然面对的。嗯……小时候在您库房观画,不小心把墨汁撒到了《观云图》上,怕您责骂,偷偷用仿画调包了……算吗?”
君墨脸上和蔼的笑容差点没绷住。他不善画,很自然地没看出真迹和仿画的区别,也没怀疑过自己库房里“重臣献上的那幅”是仿画……
他就说怎么他前几年把这幅画当做谦儿而立之年的贺礼赠予后,连着好几天,谦儿对他说话都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呢!!
没……事!多大点事!!
他强把笑容绷回来,继续和善地看着惟影。他不信是这么个事,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么个事。
惟影见君墨不为所动,自知糊弄无效,认命般叹了口气:“皇伯父,可以……屏退众人吗?”
君墨一下子认真起来,让殿内服侍的人都出去,非召不得入。
他见惟影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定,也神情严肃地略微前倾身体。
“皇祖母和皇祖父的去世,侄子至今想起,仍……”
君墨猛然听见惟影这么说道。
短短一句话,在君墨心中翻起了巨浪,让他随时准备出口的安慰的话卡在喉中,上下不得。那两个名词在他脑海中自动化为了两道模糊的身影,向他笑着,亲切地叫他“君儿”……
“……”他没想惟影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仔细一想却又合乎情理,父皇母后在世时可谓是把“隔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