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印帮奶奶按了会儿肩膀，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陪她聊天。

虽然奶奶什么都听不到，但这并不能妨碍婆孙两你一句我一句地随意拉拉家常，曹印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后来当他想找奶奶像这样悠闲地聊天时，都已经不可能了。

但没聊多久，突然间“吱呀”一声，奶奶背后那扇木质的都已经破旧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睡眼朦胧的年轻人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拿着一个搪瓷缸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曹印，那年轻人顿时双眼一亮，高兴地喊到：

“林娃，你怎么来了？”

林娃是曹印的小名，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爷爷专门带着他的生辰八字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缺木，于是就要在名字里带个木字。

后来爷爷就给他取了这个小名——都两个木了，应该就不缺了吧？

而能够一张口就随意叫出曹印小名的，显然也只有他那个寄居在家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幺爸了。

不过曹印和幺爸的关系倒是不错，因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只差十岁，而且两人后来的经历都差不多，都是小时候非常聪明，考取了市内相当不错的学校，但长大后却让那些看好他们的人失望了，都混得十分落魄，而且都没能成家立业……

或许正因为相同的经历，让后来曹印和幺爸非常谈得来，在和曹爸闹翻的那一段时间里，曹印甚至也得到过幺爸的“救济”，对他也十分尊敬。

如今虽然曹印重生了，但是和幺爸之间的那种感情依然没有泯灭，见到幺爸，他同样很高兴，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考试完了，就到城里来玩几天。对了，你这是刚起床？”

“嗯……”幺爸脸色微微一红，或许是因为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在回答曹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很快，他的这丝尴尬就被奶奶给化解了。

只见奶奶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递给他，大声的招呼到：

“你去菜市场买几斤肉，等会儿我给乖孙做点儿好吃的！”

“咳，你把钱收回去！”当着曹印的面，幺爸当然不好意思接过奶奶递来的钱，他一脸不耐烦地说到：

“我这里有钱，等会儿我自己去买！”

曹印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很快就把目光给转开了。

他知道幺爸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钱——他几个月之前从山城仪表厂辞职，受不了仪表厂那繁重的工作，想要回家乡大干一场。

但可惜他也跟后来的曹印一样，眼高手低，回来几个月都没能找到视作，又不想去工厂做那种繁重的流水线工作，于是就只能窝在家里坐吃山空，他辞职的时候拿回来的那点儿工资，估计也应该没剩多少了。

只是曹印知道，这时候他不适合说话，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男人的脸面——很多时候，对男人来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曹印不想拆幺爸的台，幺爸也很快草草的洗漱了一番，然后穿着外套开始朝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他提了一条用草绳拴着的草鱼，还有一大包菜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对曹印说到：

“今天幺爸给你做干烧鱼，试试我的手艺！”

“好！”曹印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打击他的兴致。

其实曹印的幺爸厨艺还真不错，尤其是一手糖醋排骨，每年都是曹家聚会时的保留节目，备受小孩子们喜爱，幺爸也只有在被小一辈们夸赞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最得意的笑容。

不过看到幺爸转身走进了厨房的时候，曹印突然脑子里灵光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就在这不久之后，幺爸去支了个小摊，开始在夜市里卖夜啤酒。

夜啤酒是山城地区流传了几百年的一种饮食文化，它其实并不只是单单指啤酒，而是包括了烧烤、卤味、面食、大排档等等众多食物系统在内的一种宵夜文化，因为山城地区夏日的时候温度非常高，人们喜欢用冰啤酒搭配着这些食物，所以就被统称为夜啤酒。

幺爸在夜市里卖的主要是卤味跟小炒，他的手艺倒是不错，摆摊之后也小赚了一点儿钱，但是因为摆夜摊太辛苦——干过这一行的都知道，晚上经常要四五点才收摊，凌晨又要很早起床去批发市场买菜，然后一天到晚的摘菜、处理食材、准备炊饮用具——幺爸没能坚持多久，就累得不想再做了。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了跟曹印一样的频繁换工作、做什么都不长久的生活。他后来卖过冰棍，卖过水产，当过焊工，进过工厂，可什么都没能坚持下来，什么都没能做出个成绩。

一直到他四十岁左右，才娶妻生子，但因为工作问题，夫妻俩很快又离婚了，只留给他一个女儿，为了女儿，他这时候才懂得洗心革面，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找了间工厂，踏踏实实的开始上班。

可是那时候他都四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