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义,总要念张宁之情罢?”
“张宁?”——呵,张宁,她尚还在邪马台国孤身守望,日思夜想的候在草庐之中,等我归来罢。这个傻宁儿啊,我虽不能做你情郎、但怜你伤你,待你如亲生妹妹,你又何必这番作践自己?
陆压道:“你可知当日凤仪台上飞身救你的是谁?”乱尘道:“是谁?是我大师哥吕布?还是张辽、高顺?”陆压摇摇头,眉中忧色更深,道:“是张宁……”
是张宁!怎么会?她何时渡船归来?长安与邪马台相去万里,这千山兆水、万里迢迢,她一个弱小女子、风餐日晒的赶来寻我,这其中之情,我乱尘又如何能还?
只听陆压又道:“你可知徐州城外与你同战的鬼脸人是谁?”乱尘一怔,是啊,此女子武功之高,自己也是不及,更在郿坞中保我性命,那夜渭水高歌,更似平生知己,奈何却一直以鬼脸面具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妆容丑陋、或是如师姐一样容颜尽毁,可我曹乱尘又怎是那种徒视虚表之人,就算你脸上皮肉尽失、五官易位,我曹乱尘自然也会于众目睽睽之下与君把酒言歌、畅谈人生的快意恩仇,你既自称是我知己,又何必隐瞒了面目?
陆压道:“那人……便是张宁了。”张宁!怎么会?乱尘道:“道君莫要说笑了,张宁又如何有这般武功?这普天之下,就算我大师哥盖世无双,怕也不能胜她,这些年来,我一时也不曾见张宁动招练武,怎能有如此身手?”
陆压长叹道:“我乃方外之人,骗你又有何意?”他起身行至供案前,从上取了一四尺见长的物事来,乱尘定睛一看,乃是个青色条石,上面殷红一片,赫然有字,似是人咬破了手指,以无上的指力在这条石上所刻,上面写着:“爱君曹乱尘之墓。妻张宁拜首。”乱尘见那字迹熟悉,确实是张宁笔法,而且这一十二个字入石甚深,显然张宁用指所刻之时,也是生生的疼罢。乱尘不由气苦——张宁啊,张宁,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不曾给你一次回眸,你却始终在对我微笑。你这般傻傻的女子,世间才子骚客,趋之者若鹜,又何必对我这个无心浪子情伤至斯!
陆压道:“你拥得三卷《太平要术》,在邪马台七年之中,你外出练武,她便在屋内苦练内力心法,待你夜中憩睡之时,她便藏至无人处体演招式,是而你不曾察觉。”乱尘苦笑道:“她一个女儿家,又与世无争,学这天书武功作什么?”陆压道:“是呀,与世无争、却与你相争,谁教你辜负她一番情意……她因爱生恨,便强练这天书中的武学奥义,须知万物当循无为顺应之道,她一味强求苦练,便被心魔所趁,走上了歪路,故而郿坞中杀气凝重,武功也是远胜于你……这世间的情爱总是如此,总要搅得天地紊乱、悲欢疾苦……情爱二字,便是这般的无可抗拒么?”
乱尘已是满眼含泪,口中幽幽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啊,死生契阔,情爱终老。人生在世,名也空、利也空,唯独情爱不空,生生世世,碾碾转转,挣不脱、剪不开、悟不得……
时光飞逝,这一日已是大雪节气,乱尘一早醒来,却见道观外白雪皑皑,天地一色,不由下得床来,披了一件长衣。他伤势尚未完全痊愈,只能缓缓踱步走出道观。观外风声呼呼,雪下得正紧,乱尘深吸了一口这冬日的空气,但觉胸中清凉沁脾,不由得伸出手来,以待雪花飞落。
不一时,他掌中已是落满了白雪,眉毛、发髻、披风上也是苍白一片,似于那天地交接,融于白色之中。他缓缓将雪撒落,细雪随风飞扬,更是落地无声,眉间愁色流转——师姐,天冷加衣、天冷加衣,这么寒冷的天气,你脸上的伤可还疼么?……以前常山之上每逢下雪,你定要出门嬉戏,呼我与二师哥同堆雪人,可现今你脸上有伤,我乱尘又不能陪侍在侧,你可莫要外出,受了那风寒……
……“中土风寒颠簸,乱尘大哥,你可要多注意身体,若他日大哥尘缘能了,早些回这青龙潭草庐中来,宁儿此生今世,定在此处候君归来……”张宁的这番话此时又一同扰上他心头,他一阵苦笑,又想起张宁常念的那句古诗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郎君啊,我虽不曾对你开口言过半个爱字,唯有希望你多多吃饭、身体健壮,无病无灾、无忧无痛,我便在这匆匆如水的岁月里年华老去,也是心满意足了。
他就这么思着念着,寒风卷着雪花,似一场若有若无的雪雾。乱尘紧裹着披风,一脚深一脚浅的,在这白雪中踟蹰而行,天冷身寒,却总是盖不住心头那无限的怅惘跟压抑。走不多时,伤口已然牵动了内息,大口大口的不住喘气,扶着一棵梅树,方才缓缓平下气来,乱尘不禁抬头向身边那株孤单的老梅望去。枝头绽放的梅花经雪尤艳,在呼呼的雪风里微微地颤着,“唉——”乱尘忍不住叹气,他的心如同枝头的梅花一般孤凄且充满了无奈。
梅树间寒风飒飒,树边清潭却未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