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白云亭东。
夏侯渊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将头上戴的斗笠稍稍解松了一些,露出一条缝隙,他的疲倦无比的目光便从那条缝隙里瞧见十五的月儿已是高高悬在自己这一行四辆马车的头顶上——自从那日他们引兵攻打水牢不成、失手被那司马懿所擒,已被倭人日夜不休的折磨了一旬有余。可今日清晨,那一向禁卫森严的密牢却变得松懈无比,别说常日里来回梭巡的查检密忍,就是往日那十步一人的站岗哨卫也走了个十之七八,夏侯渊他们虽被他们折磨日久,但幸在内力深厚、倒也还留有余力,趁着正午时守卫们送饭的当儿,陡然发难,拿住了一名小头目的脉门,逼得他们交出钥匙,随后他们又群起而攻,竟是将这往日有近千兵士把守、今日只有数十人的密牢轻而易举的覆陷了。说来也巧,这密牢内关押了百多位汉朝文武老臣,他们原想杀出水牢之后也是难以逃脱董卓追捕,却浑没料到那密牢外非但毫无兵士把守,更是停有各颜各色的马车二十余辆,更奇的是,那马车厢内,更有趟子手、镖师、镖头等一干人等的服饰衣物。众人也不及详查,只道是老天开眼、机缘巧合,让大家得以脱身。这便脱下囚服、换上了赶镖的衣服,大家伙儿皆是官宦出身,这些行镖的衣服穿在身上虽是少了一些匪悍之气,但倒也有模有样。众人既得了自由,生怕那董卓发觉密牢失陷、发兵追赶,自然不敢在这长安地界久留,便往关东方向疾赶,欲出得汜水关,与曹操袁绍等诸侯会和,再行讨贼之事。可是他们人员着实太多,纵使已经装扮成镖师模样,可这样浩浩荡荡的一支镖队实在是引人耳目,一路上自是引得百姓路人驻足围观。如此出城尚且困难,要离得司隶地界可谓难于登天,亏得曹仁提议大家化整为零,将偌大一支车队分成六路,每一路皆选了数名尚有余力的好手做得马夫,以应外界之变。如此一来,六队分头而行、一路东进,倒也轻易的过了不少关卡。
而夏侯渊这一队,多是曹家的宗族兄弟、好手最多,故而汉室重臣中的元老之辈如卢植、马日磾、皇甫嵩、朱儁等人皆在车厢内。夏侯渊眼看月光辉照如雪,轻楚的现出小亭外石碑上的“白云”之名——顺着小亭旁的这条官道再往东走二十余里,便是那函谷关了,过了函谷关,那董卓的哨口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松。照理说脱身在望,可夏侯渊却毫无欢庆之感,反是心头疑云重重,终是止不住开声道:“元让,我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不对劲。”夏侯惇正驾车与他齐头并行,听他说话,渐渐放慢了马速,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夏侯渊道:“元让,咱们这次密牢脱身也好、驾车东行也罢,一路上守卫都是寥寥无几,你不觉得可疑么?”夏侯惇是个大嗓门,嚷嚷道:“妙才你真是个小心眼,老虎还会有打盹的时候呢,今儿个八月十五,那些兔崽子们兴许躲哪里赏月吃酒去了,所以咱们才能捡了个大便宜。嘿嘿,这说明咱们俺们命硬的很,老天爷都不叫咱们轻易死在牢狱里面呢!”夏侯渊听了,更是愁眉紧皱,道:“元让,咱们都是领兵之人,你我虽是好酒,但又有几次因贪酒而误了正事?那密牢平日的守卫乃是今日十数之倍,可一夕间精兵强将尽去、只留了一些不成用的庸才,如果这帮倭人真是有这么好相与,咱们还会攻打水牢、救人不成反倒将自己落得个全军覆没?”“这……”夏侯惇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愣住了,那曹仁在后面将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并车而前,沉声道:“妙才,我方才一路上也是在想这件事。你看咱们轻易逃脱了密牢不说,怎么会在密牢外就寻得了如此多的马匹车厢?要说这些马车是那些倭人专备逃难所用,本已是十分牵强,可那马车内备有镖队各色人等的行头器物,就好像等着咱们来抢了乔装打扮了一般……所以我怀疑,有人在这里面做了手脚,不然这一路上我们走的这么容易,就差没大开着密牢狱门、让咱们大家大摇大摆的走出门逃往关东了。”
夏侯渊点了点头,以示赞同之意,正要说话,又听那夏侯惇嚷道:“哎,你们两个就是太小心眼。照你们这么说,有人暗做手脚、放了咱们出去,自是对咱们抱有好意,咱们一路上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过关闯卡,说不定就是他们内地里帮忙呢。”夏侯渊摇了摇头,道:“难说……我在怀疑,这是一个陷阱……若是有高人暗中相帮,那是咱们洪福齐天;但若果是陷阱,咱们这帮人可真要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曹仁听了,面色一沉,道:“妙才,我也是如此做想。此处离那函谷关已是不远,若当真有人歹意加害,那他们必然已在前处埋伏好了,只等咱们往里面钻了。”
夏侯惇看他二人面色阴沉,也思量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想了一阵,陡然骂道:“要过函谷关,这条官道乃是必经之路,咱们总不能现在又走回头路、藏到长安城内罢?前面既然是刀山火海,咱们轰轰烈烈的大杀个一场,也不算给咱们曹家列祖列宗丢人!”夏侯渊与曹仁二人对视良久,不由得苦笑道:“方今之势,除了元让所说的与那帮禽兽大干上一票,咱们也没其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