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段话,便是从未见过的拗口骈文古句,听得一遍之后也能默写而出,可今次管辂所传的攸关汉室纲常、百姓安定,他二人又怎可不恭心聆听?
管辂把这桩话讲完,仍不放心,问道:“两位可都记住了?”他见得王允与蔡邕均郑重无比的点了点头,才舒出了一口长气,道:“这些天来,此桩重负石压我身,如鲠在喉,今日传了司徒,彷如重见天日。”
王允、蔡邕脸上既有惊奇、又有肃穆,既见喜形、又得悲色,石广元道:“此间多有违背人伦之事,两位纵有不舍难为,也是世之常情……”王允也不说话,对着蔡邕却是俯身一拜,蔡邕见状,亦是俯身而拜,他兄弟二人肝胆相照数十年,也未有今日这般庄重赤忱,如此对拜九次,这才相互搀扶,立地而起,推开门扉,任由夕照的阳光照在二人脸上,耀的眉毛须发都是通红。门外一众侍卫望着他们二人,多少已猜知他们已得了管辂的天命授意,各个脸上都是肃然严穆之色。
管辂与石广元师兄弟二人对视而笑,亦是从斗室内走出,立在那慨然夕照的浴血红光内,然后,他们轻轻拍打了自己衣衫上的灰尘,双膝一弯,对着东南的荆州方向,委身跪了下去。前几日寒雨刚过,地上尚且潮湿泥泞,可二人便是那般以身伏垂、以面贴地,将满身满脸都沾满了淤泥,有侍卫伸手欲扶,却被王允眼神制止,因为他已从他师兄弟二人的脸上看清了那份卸下天下重任的释然。
忽有微风拂过,将管辂、石广元二人的纶巾扰动,便听得管辂于微风夕阳间轻声言道:“师父,徒儿献上连环计,终是顺应了天数。”
王允、蔡邕二人一愕,旋即亦是释然——世外之人,亦有世俗之心。天下苍生,便是世俗?何人能逃得了,走的脱?……可你们又何必拜首天地师亲呢?即然为天除贼,纵是有违人伦,因黎民苍生而行之又有何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长安的秋已是愈来愈深。吕府中的棕榈叶渐次秋黄,偶有晚风夜雨一扫,落得满府满院皆是一片金黄。眼见天气渐寒,乱尘床榻上的被絮也自薄丝换成了衾被,虽有华佗、张仲景两名当世神医的悉心照料,但吕布、张辽等人哪怕公事再忙、军务再紧,每日总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携了天南地北寻来的灵芝甘草等大补之物来探望乱尘。而那太师董卓得了乱尘伤重的消息,居然也是慎重无比,从宫中调了十名御医做华佗、张仲景的下手帮衬不说,每日每日间用大车拖来天下各地搜集来的灵丹妙药,吕府虽大,可如何容得这堆积如山的药材?库房塞满之后,吕布无法,只能容它们聚在乱尘养伤的耳房院外,时有晚风秋雨,那些珍贵无比的药材都渐渐起了霉丝。
乱尘身体一日日康复,群豪多少有些宽心,但见他整日价沉沉昏睡,虽知是他因体内之血尽数替换、本元大伤才得如此,但总希望有一日来探望时,能见乱尘睁开眼来,说上一两句话。
这一日午后,乱尘才慢慢醒转,只觉双眼惺忪疼痛,费了一番大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来,从眼缝中看到一袭红衣红裙、身材窈窕的少女,那少女背对着自己,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轻轻的吹着。乱尘瞧她背影,脑中第一刻想起的便是师姐貂蝉,不由得伸手唤她:“师……师姐……”他虽有无上的内力护体,但此次受创着实伤及脑髓筋骨,他久病在床,又哪里来的半分力气?这微微一抬手间,却觉胸口一阵钻心无比的剧痛,把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未曾想到乱尘今日会陡然醒转,被他这么啊的一声,反是受了一惊,她急忙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快步走至乱尘床前,望着乱尘迷离初醒的瘦削面庞,欢喜无比的道:“啊,你可终是醒了!”她也不待乱尘回答,已离身而起,陡然推开屋门,往前院跑去,口中更是止不住的喊道:“甄姐姐、甄姐姐!曹公子醒了,曹公子醒啦!”语声中充满了欢喜之情。这少女的音声甚为悦耳好听,便是如此心急间亦如鸣柳黄鹂一般,乱尘听在耳中,更觉她似极了师姐貂蝉,低低唤道:“师姐……师姐……不要……不要走……”一念及师姐,他心伤便牵动肉疾,只断断续续的唤了两句,便无以为继。
过了一会,听得屋外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听得另一个少女音声道:“曹郎……曹郎……”乱尘眼目赤疼,恍恍惚惚只瞧了一眼,便知这少女是那夜与自己渭水同歌的“知己”甄宓。乱尘虽然看不清甄宓面上的表情,但见她娇躯微抖,一进屋便将一双芊芊玉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知她实是牵挂自己的紧了,便强忍住周身的疼痛,笑道:“你……你来啦……”甄宓武功再高、终归是个芳华少女,情郎因己而伤、至今日终是醒转,她喜极而泣,将螓首轻埋在乱尘怀间,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起来。乱尘怜她心意,右手软软轻拍她的香肩,劝道:“莫哭……莫哭……”
他二人情深意切,先前那少女在一旁瞧的脸颊羞红,颔首微笑,道:“甄姐姐……我……我去唤吕温侯与华神医他们来……”那红衣少女一走,这小小耳房便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