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平与庆嬉暗地里有合作,这个消息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全看如何利用。
这件事有很多可以思考的地方。
比如重玄胜也与四海商盟有合作,但这种合作无需掩饰。
平日看来,田安平与庆嬉毫无瓜葛,却悄悄在私底下合作。所以,他们在掩饰什么?他们在合作什么?
田常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或许他有所猜测,但不愿全盘托出。
姜望能够容忍。
田常这样的人,不能过于逼迫,他允许田常保留部分隐秘,只要在重要的时刻,能够把握分寸就行。
他没有想过、也知道不可能彻底的掌控田常。
田常如果那么容易掌控,也不可能成功谋害顶级名门的家老而安然无恙,更不可能在田安平手下活下来。
姜望的行事风格,也从来不会动不动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吓唬人,当他摆出态度的时候,一般是真的鱼死网破。
看着坐在桌前的田常,姜望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也会参加这次的海祭。如果有什么新的重要消息,你随时告知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他决定给田常一点隐约的提示,让田常知道他这次来近海群岛的目的,也与海祭有关。以此获得田常更多有针对性的情报。
反正至少在现在这段时间,田常不可能反水与他作对。那对田常自己毫无好处,更无意义。
而他与海祭的交集,大约也仅此一次。
“我知道了。”田常说。
他知道今天的聊天已经结束,于是站起身来:“我不能经常消失。所以如果之后有什么消息,我会让田和通知你。你还记得他吗?”
姜望略想了想,点头道:“有印象。”
看来在陪田常进过失心谷后,田和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
公羊路又已经死了,或许田和现在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也是,一个能够忍住失心谷的残酷折磨,却始终不曾出卖他的人,当然是可以信任的。
如果不是姜望亲眼见到田和如何杀死田常的表妹刘思,姜望也会认为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很值得信任。
田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那句话,是他问田和会不会在田家待很久时,其人说的“做生不如做熟。”
其人明明修为一般,天赋应该也普通,在田家待了四十三年,也还只是一个旁支公子的跟班。但话语之间,竟是把大齐顶级名门大泽田氏,当成一块肥肉看待。
那种极致隐忍的平静和饥饿感,让姜望无法小觑。
田和与田常,再加上田安平。仅姜望见过的这三个人,若能勠力同心,田家在未来的百年,都将迎来高速的发展。
可惜这样的三个人,永远没有勠力同心的可能。
更有趣的是,姜望同时握住前两者的把柄。
当初在隐星世界的最大收获,或许不是那朵生命之花,也不是定风珠。而是田和与田常。
田常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窗户。
姜望没有再说话,静静闭上眼睛,继续日复一日的修行。
碧珠婆婆的消息,来得比预计的还要晚一些。
姜望一直等到三月二十四日,碧珠婆婆才遣人来信。
到了这个时候,怀岛已经人满为患。参与海祭活动的人,从各地纷纷赶来。姜望所住的青云栈,几天前就已经客满。
海祭虽然是整个近海群岛的活动,但主祭地点肯定是在天涯台,所谓“观礼”,也都在此处。
到了竹楼之后,碧珠婆婆亲自引路,带着姜望在钓海楼行进。
一路人不停有修士停下来,向碧珠婆婆行礼致意,但并不会上前打扰。
碧珠婆婆也都一一地温和点头回应,倒没有什么架子。
钓海楼的宗门驻地,是姜望见过的、建筑风格最不统一的地方。
方顶的、尖顶的、铁铸的、黄泥墙、黑石墙
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风格都有,或许唯一的共同点,在于都是“楼阁”如果前面那栋像铁锅一样的建筑也能归纳于楼阁的话,那就姑且可以在这点上得到统一。
大约是因为近海群岛上的海民,本就来自天下各地,来源复杂。不同的审美意趣,以一种怪异的方式糅合到一起。
看得久了,竟也觉得很和谐。
碧珠婆婆一路上很少说话,似乎陷于某种悲伤的情绪难以自拔。只以简短的字句回应姜望,以轻微的点头,回应向她行礼的钓海楼修士。
龙头拐杖轻点着地面,发出毫无涟漪的低沉声响。
这是一个老人死气沉沉的哀伤,仿佛她在为她心爱的弟子哭泣。
最后,姜望跟着她,走到了一座巨大的石质“屋子”面前。
姜望更愿意把它叫做“屋子”,而不是“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