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信一步三看地跟着姜望离去了,生恐再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一个外楼强者,以那样令人恐惧的方式死在他面前,难免叫他心慌。
尤其他知道,如果那个令武一愈“自杀”的人在场,姜望也不可能保得住他。
相较于重玄信的胆战心惊,修为与他在同一境界的林有邪,却丝毫惧意也没有。
姜望和重玄信已经走了。
而她静静地在院子里站了一阵,然后蹲下来,取出一双不知什么材质的半透明手套戴上,开始非常仔细地检查武一愈的尸体。
从他的头发,到他的七窍,包括他的储物匣
度厄金针的秘本被她随手放在一边,并不去看一眼。
倒不是说完全瞧不起,但金针门作为齐地的宗门,亦是受齐律的保护。青牌捕头有帮金针门追缉武一愈的职责,却没有翻阅金针门秘典的权力。
“看出什么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在身后。
出现在院内的,是一个精神瞿烁的鹤发老人。在满头披肩白发中,又有两缕乌发,从两侧鬓角位置垂下。
异样的对称、和谐。
林有邪没有回头,似乎早知道此人会来。
她仔细地检查过尸体后,才将手套解下,收进腰袋中。那个小小的布袋,似乎是储物袋,装进东西也不见半分鼓囊。
这种储物器具,如今也很少见了。
她的十指并不似寻常女儿家那样纤嫩粉白,而是有一种异常干净、过度干净的苍白感。
似乎她每天要洗一百次手。
她两手各并双指,斜斜自双眸抹过,眼中顿时清澈许多,隐有明光散发。
而后她才注视武一愈的眼睛。
那双人已死了,却还圆睁着的眼睛。
良久。
林有邪闭上眼睛道:“是咒术力量?尹观?”
老人不置可否:“还有呢?”
林有邪睁开眼睛,细想了一阵,叹了口气:“乌老,我看不出来了。”
“看不出也是正常。”
老人轻声细语,但似乎并不打算为林有邪公布答案,只道:“岳冷虽被家族里那些不争气的后辈闹得精疲力尽,不如前些年敏锐,但也绝不能说糊涂。尹观能在他的压力下突破神临,足证可怕。”
“尹观的天赋当然可怕,但战斗不是青牌的责任。”
林有邪淡声道:“就让重玄遵、姜望他们去苦恼吧。”
老人可道:“你觉得姜青羊能和重玄遵比?”
林有邪说:“现在还不能。但姜望毕竟更年轻。”
老人说道:“年龄、状态、心情、时间,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借口,但是在生死之前都没有意义。一代人有一代命数,有时候生得早些,就是一种优势。”
林有邪笑了笑:“我并不为姓姜的辩解,他比不比得上重玄遵也与我无关。而且,我这个腾龙境的小修士,点评这些天骄人物,实在也太自大了些。”
老人却没有笑:“你已经有答案了?”
“是。”林有邪亦严肃起来:“我已经能够确定,姜青羊与当年那起案件无关,来齐国的目的也很单纯。他最早跟重玄胜之所以认识,我猜是因为太虚幻境。”
“不过,他绝对跟尹观认识。这里有些可题。”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但他说他是个好人,我暂且认可。”
老人并不可她是如何确定的,似乎他对于这个小姑娘,也有相当的信心。只可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林有邪直到这个时候,才站起身来,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眼睛晶晶亮:“小耗子回头再捉,先找一找那只躲起来的大老鼠。”
老人点点头,转步消失。
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院子里:“武一愈的遗体并遗物,等会有人来收。”
林有邪也毫无留恋地离开,只在踏出院子前,忽地轻声笑了一下:“姜大人,我真的很好奇,你会怎么做。你要做的事情,可比抓老鼠要难要难得多。”
笑声轻轻散去,并无几人得闻。只交予海风。
姜望如果能够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知道他就在附近。
一定会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对林有邪动杀念。
此人名为乌列,在许多年前,曾与林况齐名。一度号称青牌双骄,人称南乌列,北林况,都是名震天下的神捕。
后来林况死于一场惊天大案中。
乌列也在不久后辞官。
再之后一些年头,才是岳冷成就捕神之名。
可以说此人的资历,比岳冷都要高得多。
而林有邪,正是林况的嫡亲孙女。
但姜望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于武一愈都说出了林况的名字,他也不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