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宫偏殿,是刘知远日常理政、接见臣僚的地方。刘承祐与郭威前后脚入内时,里边已站了不少人。除了刘承训之外,便是刘崇、杨邠、王章、刘信、史宏肇、白文珂、常思等熟面孔。
不过今日,增添了另外几名将领,似马步军都虞侯郭从义、控鹤军指挥使李洪信、兴捷右厢都指挥使尚洪迁等,都是诸军中的骨干将领。王峻与张彦威二者,以前功,也得以在列。
未几,在两名内侍的陪伴下,刘知远迈着强势的步伐入内,龙行虎步,霸气侧漏。坐下,接受完文武的朝拜之后,方才朝苏逢吉示意了一下:“把情况都给众卿讲讲吧!”
“是!”苏逢吉出列,恭敬地应了声,随即看向众人,说道:“陛下登基,天下震动,契丹主大怒,已然降制夺了陛下官职......”
说这话时,苏逢吉嘴角都不自主地翘起了些许笑意,底下的臣子也多有不屑。稍微顿来了一下,苏逢吉继续说道:“不过,对吾皇践祚之事,契丹主十分忌惮,已经采取反制手段。汴梁消息飞传而来,契丹主以通事耿崇美为潞州节度使,高唐英为相州节度使,崔廷勋为河阳节度使,以作御守。”
“中原的契丹军队,已有北调的动向。细作探报,沿太行一线的州县,亦加强的守备......”
话音落,殿中静了一会儿,刘知远环视一圈摆手示意苏逢吉退下,开口:“对契丹人的反应,众卿有何见解?”
此时,不待他人出声,王峻急于表现,出列道:“陛下,潞州、相州、河阳三地,扼守要害,我朝若欲南下,挺进中原,首当其冲,实不得不防。当趁三者,未及履任之际,先下手为强,驱兵南下,占据要地,掌握先机......”
“王峻之言,还有些道理!”王峻只顿了一下,史宏肇立刻接上了,语气急躁,大声道:“陛下当应对南面强敌才是,勿要再在石重贵那亡国昏君身上浪费时间了!”
王峻被史宏肇抢了话,语气中还有小觑之意,脸色有些难看,怒色微闪,憋屈地退下。
史宏肇则不会在意王峻这个小角色的反应,望着刘知远,看其意见。他这也算重提了,都已经称帝了,对刘知远固执地要领兵东去营救晋少帝,做那无谓之事,他们这些人实在不理解,持着反对意见。
刘知远却直接抬手,固执地说道:“此事朕意已决,不容置疑。今日,朕召众卿,是为应对契丹,勿作他议!”
“既如此,末将敢请,率先锋之军,为王前驱,先行拿下潞、泽、怀三州,饮马伊洛,替陛下扫平进军障碍!”史宏肇拱手请令,满脸的自信。
“看来,史爱卿是赞同进军了!”刘知远说道。
“臣反对!”出声的是杨邠:“陛下,契丹重兵仍集聚于中原,实力犹在,此事南下,无异于以卵击石。纵使我军强悍,与敌硬碰硬,难免损伤,于己无力。且眼下正值春耕时节,刀兵一起,必误农时,眼下不是最佳进兵时机,还请陛下暂且忍耐!”
仿佛和杨邠穿同一条裤子一般,王章也起身附和:“我军若进军中原,必定倾巢而出,全力南下,粮草、军械准备,民力抽调,州县御守安排,这些都非一时半刻能妥善......”
两人话音一落,史宏肇顿时急了,瞪着杨、王质问道:“当初,你们二人也是赞同陛下起兵的,如今陛下已为天子,正当锐意进取,打拼江山之时。不过半月的时间,何以改口,你二人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听其言,杨邠与王章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点恼意。而刘知远那边,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虞,朝着史宏肇:“不得无礼!”
“末将性急,还请陛下恕罪!”被刘知远一盯,史宏肇老实了些,但语气中仍带着愤懑:“然陛下前降诏,传檄天下,号召天下臣民共讨契丹。如今我朝既拥精兵猛士,仍困守河东,畏缩不前,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啊?”
“兵者,国之大事,当审时度势,取其宜者而为之!”杨邠立刻说道:“如今敌强我弱,更需审慎行事,不可莽撞!陛下暂缓出兵,实乃从大局考虑,待万事俱备,便可一鼓作气,摧枯拉朽,直下中原!”
“我看尔等是畏战怯敌了!”史宏肇一个没忍住,顶了回去,蔑视杨邠说:“耿崇美、高唐英、崔廷勋何许人也,不过无名之辈,有何惧,翻手可平之!”
“史将军切莫小觑天下人,需知骄兵易败!”
“......”
“够了!”见文武争论愈烈,刘知远终于忍不住,平息争端之后,方才缓缓道来:“用兵分缓急,当因时制宜。如今契丹人虎踞京邑,其势正盛,未有他变,岂可轻动。众卿目光还需放长远,静待其变即可!”
刘知远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按兵不动。史宏肇脾气虽暴,却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纵使心有不甘,却再也不敢当殿同杨、王争论了。只得闭嘴,恨恨地瞪了二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