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别惹麻烦。也不要惹你身体里的魔法。”
可男孩仍然一动不动地杵在洞口。“如果他们说我坏话,或是打我……我就还手。我不像你,胆小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这个晚上永远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低下头跟母亲保证听话,而是握紧了小拳头,狠狠地瞪眼。
沉默在母子之间拉锯。他本以为会挨一耳光——无力的耳光,会微微疼上个把钟头,又或者是长久的啜泣。母亲经常哭。总在夜里她以为他睡着之后,独自静静流泪,很久很久。
但这一回,她的眼睛里有些新的东西。像是恐惧。
“你真是你爹亲生的。”母亲的声音平静又克制——似乎更糟。“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犯的罪,一直在提醒我。而现在,他的话,他的恨,就甩在我脸上。”
男孩盯着她,又畏又怒地问:“所以你就讨厌我?”
她犹豫了——这已然胜过任何回答。哪怕过了很多年——母亲嶙峋的骨架在渐冷的柴堆上只剩下尘烬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他也没有忘记这一刻她的犹豫。
他在十三岁时遇到了茨瓦娜。她与二三十人一起来到了瑞格恩村。这些人来自一个游牧部落,在荒野中的生活让他们的人口逐年递减,他们是最后的幸存者。不像其他前来掠夺的不速之客,他们给这座兴旺的渔村带来了新的血液、技能和武器,便安顿了下来。
那天,基根在落日的余晖中遇到了她。他当时正在南边的山里采石楠和药草——剥去带刺的茎秆,再装进鹿皮口袋里。这项工作得慢慢来才能做好,而基根性子毛躁,手上被扎了不下百回。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他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拍掉酸痛的手上的尘土。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好奇和惊讶看起来十足像是猜忌,不然他的长相其实挺周正的。他母亲就曾说过:“你本来就挺俊,只要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待一切,就好像你有多大的仇要报似的。”
“你是谁?”他问。
听他一问,她就畏缩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听起来很粗鲁。
“我意思是,你是新来的,这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迷路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飞石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女孩。她比他大一些,但最多不过一岁出头。身段苗条,眼睛很大,整个人埋在厚重的皮草里。她说话时一直瞪着他,声音像老鼠一样。
“你是医师的儿子?”
他咧嘴大笑,却没有高兴的意思。他知道村子里的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于是他数年以来头一回感觉心痛。眼前这女孩初来乍到,也肯定听说过上百件跟他有关的坏事。
“我叫基根,”他说着吞了口唾沫,想缓和一下语气。“对,我是医师的儿子,”他加了一下点头,“你是谁?”
“我叫茨瓦娜。你可以和我走吗?我爸爸病了。”
基根的心沉了下去。他发觉自己的音调又放低了一些,仿佛正在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不是医师。我妈才是。”承认这话简直像是拔了他的一颗牙。“我只是给她帮忙而已。”
“她在去村子的路上,”女孩说,“她叫我来找你。你这儿有她要的草药。”
基根背好口袋,骂了一句。他踩过黑色的泥土和碎石,轻手轻脚地走向她。“我这就跟你走。你爸爸是谁?他怎么了?”
“他是制帆匠。”茨瓦娜一边带路一边回答,“他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了水。他肚子疼。”
“我妈妈会有办法的。”基根信心满满地说着,跟她穿过山径朝山下的村子走去。每当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里好像被捅了一下。他很好奇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会和她说些什么。
他没有好奇太久。她不带偏见地柔声说起来。
“老瑞格恩说你是个强盗的孩子。强盗的杂种。”
太阳西垂,幽影渐渐攫住了两人。基根毫无感情地回答:“老瑞格恩说得对。”
“所以你真的很倒霉吗?像传说里说的那样?”
“那要看你信的是哪个传说了……”基根觉得这个回答足够巧妙,可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回来。
“那你呢,你信哪个?”她偏过头望着他问。在暮色中,他与她四目相交,而她温柔的凝视却有如一把利斧劈进他的腹腔。
我一个也不信,他想。那些都是害怕真正魔法的蠢人们心底的恐惧。
“我也不知道。”他说。
她没接茬儿。不过倒是又蹦出来一个问题。
“既然你妈妈是个医师,你为什么不是?”
因为我不会用魔法——他差点儿就叫起来,但是他想到了更好的说法。“因为我想当个战士。”
茨瓦娜轻巧地踏过起霜的石块。“可这里又没有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