渍了糖的肉块浮在五味汤的表面,莹莹闪动着。香气诱人,但慎放下了勺子。女侍者转身离去时,带着赞许的微笑点了点头。虽然这碗汤已经足够美味,但汤汁上的脂肪还未融化。稍待片刻,才是味蕾的巅峰享受。需要耐心。
慎端详了一阵白崖旅店的内饰,发觉这里的粗糙和简朴是刻意营造的表象。织木人的手艺堪称妙绝,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将多余的枝桠和树叶除去。
桌上的蜡烛荧荧跳动得……有些古怪。慎向后滑离桌子,从大衣下取出双刀。
“你的学生,安静得像是怀孕的沃牛。”慎开口道。
商人打扮的劫一个人走进了旅店。他掠过侍者身边,拣了张离慎三张桌子远的椅子坐了下来。虽然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想冲向他的杀父仇人,但暮光之道不容如此。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才发觉劫离他的距离只是在他能触及的范围之外,多出了一根食指的长度。
慎看向劫,本以为会看到一抹冷笑。然而,劫叹了口气。他肤色灰黄,脸上挂着层层阴影。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慎说
“难道我没把握好距离吗?”劫疲惫地问。
“就算你斩下了我的头,我也能近得了身,然后出手。”慎一边说一边伸出腿,抵在身后的地板上。劫就在十步外加一根半手指的距离之外。
“你的道义与我接近。而你父亲的理想是一种弱点。艾欧尼亚已经无法再承担。”劫翘起椅子的前脚向后仰去,刚刚好能躲过慎的致命杀招。“我明白我没法让你理解,但我会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慎朝着他的椅子靠近了几寸。“我的所为并非为了复仇。而是你破坏了平衡。所以,你该当死罪。”
“金魔跑了。”劫说。
“这不可能。”慎感到胸口猛地空了一块。
“那可是你父亲最伟大的成就。而现在,他愚蠢的仁慈再一次败坏了他生前的荣光。”劫摇头叹道。“你很清楚那个……东西的能耐。”然后他向前倾身,有意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慎的攻击范围内。“你也很清楚,只有你和我有办法追到并阻止他。”
慎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卡达?烬留下的尸体。他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不禁咬紧了牙关。只有他的父亲才会坚信,仁慈的公正能够由此彰显。
正是那一天,慎心中的某些东西改变了。而劫心中的某些东西却崩塌了。
现在,怪物又回来了。
慎把剑刃放在桌上。他低头看着面前那碗已臻完美的浓汤,滴滴分明的油膏在表面微微发亮,但他却再无半点饿意。
依然没有劫的迹象。很失望。非常失望。他肯定已经找到自己曾经的朋友了。很有可能劫正藏在暗处,正在看。烬需要小心。
烬站在码头,回身看向那艘外来船只。已经涨潮了,那艘船再过一会就会离开。他必须快点回来,否则下个月就无法在祖安表演了。险关重重。
他停下脚步在一处水坑前查看自己的倒影。水中,一位愁容满面的年迈商人回望着他。多年的表演再加上武术训练让他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这是一张普通的脸,他在这张脸上加了平凡的表情。烬走上坡道,轻而易举地混入了人群。
他检查上方的白色灯笼,计算着距离。如果劫突然出现,他将非常需要这些灯笼。在山顶的酒馆里,他瞥见了种植人布放陷阱的位置。打磨锋利的钢刃,形似花朵。它们将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保护他的逃跑路线。
他想到金属切过人群并在青色的墙上泼洒鲜艳的红色。那样的场面十分诱人。
他在人群中穿行着,这时他听到了村庄长老对慎说话。
“恶魔为什么要攻击她和知事?”长老问。
慎穿着他那身蓝色的行头,没有回答。
另一个均衡教派的人,一个名叫阿卡丽的年轻女子,站在慎旁边。她走到酒馆门前。
“不,”慎说着就挡住了她的路。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行?”阿卡丽质问道。
“因为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准备好。”
这时,一个镇里的卫兵从入口跌跌撞撞走出来,面色惨白,表情空洞。
“她的血肉,实在……实在是……”他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
远处靠墙站着的酒馆老板大笑起来。然后又开始啜泣——他的脸上涂满了疯狂。“他看到了。他看到那朵花了!”
这些人都将无法忘记他们所见到的卡达?烬的作品。
慎扫视围观人群的面孔。
聪明孩子,烬心想道,然后消失在人群后方。
他抬头在屋顶寻找劫的踪影,同时向着船的方向往回走。
这次的作品是不可回避的。无论是共同还是单独,劫和慎都将追着他留下的线索。他们将追回到吉雍道。回到他们绝望的时刻,然后他们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