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小姐站在塞壬号的甲板上,眺望着港口。远处的火焰在她的眼里跳动,她一手造成的可怕景象尽收眼底。
冥渊号的残骸正在熊熊燃烧,他的手下要么被当场炸死,要么掉进海中溺毙,还有一些正在被群聚的剃刀鱼分食。
刚才那一刻堪称壮丽: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遽然升起,宛如一轮朝阳跃出海面。
大半个比尔吉沃特都见证了那一刻,而普朗克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没错,她的本意正是如此。他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像牲口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想要提醒大家自己的威严不可侵犯。对于普朗克来说,别人只不过是他巩固权力的工具而已。而她正是利用这点才杀死了他。
尖叫和警钟响彻全城,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普朗克死了。
她的唇边挑起一抹微笑。
今晚不过是整个游戏的终盘而已。雇崔斯特去偷匕首,再把消息放给格雷福斯——都是迷惑他的障眼法而已。她的复仇终于在多年之后得偿夙愿。厄运小姐的微笑消失了。
从普朗克戴着红面巾闯进她家的工坊那一刻起,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莎拉,那时候她还叫这个名字,在那一天,普朗克杀死了她的双亲,也开枪打中了她,而她当时只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只能呆呆地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之中。
普朗克无意中教会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不管你觉得有多么安稳太平,你的世界,包括你建立的一切,你在乎的一切,都可以在转眼之间化为乌有。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留了个活口。愤怒和仇恨陪伴着她度过了那个冰冷的夜晚,还有无数紧随其后的黑夜。
十五年来,她孜孜不倦地攫取着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资源,极其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普朗克完全忘记了她,放松警惕,高枕无忧地躺在自己的宝座上。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失去一切。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懂得“失去“二字真正的含义。
她应该感到狂喜。但此刻,萦绕她的只是空虚而已。
雷文跳上舷边,打乱了她的思绪。
“他死了,结束了。”雷文静静地说。
“还没有。”
她转眼望向比尔吉沃特深处。本来她以为,杀掉普朗克,也就平息了自己的恨意。但她只感觉仇恨有增无减。从那一天以来,她头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强大。
“这才刚刚开始。听好了,每个忠于过他的人,我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手下的所有副官,我要把他们人头钉在我的墙上;每一间装饰着他的徽记的妓院、酒馆和仓库,我要看着它们被烧成一片白地。最后,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摆在我的脚下。”
雷文不禁颤栗起来。他听到过好多次类似的宣言,但这是头一回出自她的口中。
我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被像狗一样捆起来,在海底咽下最后一口气。幸运的是,崔斯特在失手弄掉那把匕首前,误打误撞地捅开了我的手铐。
我挣脱身上的铁索,发现崔斯特跟死人一样动也不动。我抓住他的领子,拼命蹬腿向水面游去。
刚游了几米,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红光。
紧接着一声巨响,然后大块大块的铁皮纷纷掉下来。一门铁炮一头栽进深海;烧焦的船舵,乱七八糟的尸体等等等等,一股脑儿全沉到水中。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依稀可以辨认出脸上全是刺青,无神地盯着我,然后翻滚着掉进了黑暗的深处。
我疯狂地划水,肺都快憋出血了。
度秒如年,我终于在水面上探出了头。我一边大口地咳出苦咸的海水,一边竭尽全力喘气。但我发现仍然呼吸困难——海面上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不是没见过大火,却从来没见过烧成这样的。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全世界都扔进了火坑里。
“天啊……”我低声感叹。
普朗克的船已经彻底完了,只剩下遍布海湾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码头上的木头房子在火海中噼噼啪啪地接连坍塌。一面着火的船帆当头飘下来,差点把我们俩又给拖回水底。四处可见身上带火的人,从残破的码头上尖叫着跳进水里。硫磺味、尘土、死亡、烧焦的头发和烤熟的皮肤……世界末日。
我试了一下崔斯特,他还没死。可是这狗杂种比表面上看起来重得多,再加上我还断了几根肋骨,我拼了老命才把他的脑袋稳在水面上。
一块焦糊的船板漂到眼前,我赶紧捞过来,然后把他翻到板子上,自己再爬上去。虽然不太牢固,但总算是活下来了。
我这才有机会好好地检查一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挥拳砸他的胸口,连续十几下,就在我开始担心会不会砸烂他的胸腔时,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海水,慢悠悠地恢复了意识。我松了口气,随即变得怒不可遏。
“你个狗日的蠢货!你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