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圩村离长江不远,不多时已到岸边,曹茉下来沽船,却只选了一叶小舟,舟上只有船家和一个船火儿,两人弃了大车,扶着娄之英上到船来,那舟逆流向西航进,不到一个时辰已至北岸,船家先前得曹茉许诺,说加紧航行便有重金打赏,于是堆起笑脸前来讨钱,曹茉回头凝视他与船火儿,发出一阵阵冷笑,却没搭言。娄之英虽因隔着面纱看不到她的神色,但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忙开口叫道:“你……曹姑娘,你不可杀害无辜!”
虞可娉也知曹茉心中所想,此时若将船家二人杀了,卢轩一行再想追查自己行踪,就不那么容易,但这二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又怎能为保自身周全而殃及无辜?于是从怀里摸出一锭白银,一把掷在船家顶门,将他额头打出一个大包,厉声喝道:“哪里有这许多废话!没的惹小姐生气,快滚去罢!”船家见客人动怒,不敢顶嘴招惹,拾起银子仓惶逃回船里去了。
曹茉冷冷地道:“也罢,留着他们指路,倒可布下疑阵,咱们走罢。”那码头向北不过半里便是一处小集镇,这次曹茉却雇了一辆大车,前头共有四匹高头大马拉动,乃是这所集镇之最,娄虞二人不知她有何用意,当此时刻也不便多问,仍是曹茉驾马,他俩坐在车中,眼见离了镇子向北,越走越是荒凉,行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一片密林,娄之英几次三番想问曹茉意图,更想知道她为何甘冒大险相救自己,但一路疾驰,始终不得机会,待在林中又行进了三五里路,大车缓缓停下,曹茉将帘子一掀,道:“二位,请下车罢。”
娄虞放眼望去,见行到了密林深处,只有几条崎岖小路延向西北,已驾不了大车,不禁狐疑起来,曹茉看出两人生了戒心,仍冷冰冰地道:“我雇了镇上最大的马车,若刘车千等人追来,必然会查到行踪,你们这便骑马往西,去深山老林也好,去集镇闹市也罢,我却驾车往回向东,赶赴扬州城,那样他们越追越远,便再也寻你们不着了。”说着解开其中一匹骏马,交在虞可娉的手中。
娄之英愈发奇怪起来,这人本是菠莲宗尊者,和自己素来势不两立,这次不但叛教救了自己,还甘愿惹火烧身,自当诱饵去吸引追兵,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曹姑娘,你……你冒此奇险,舍命相救在下,究竟……究竟是为了什么?”
曹茉语气无丝毫波澜,一边调弄马车,一边淡淡地道:“为了报恩。”
娄之英一时未解其意,茫然道:“报什么恩?前日我放你一马,乃是还你人情,何况后来冷怀古到场,也算不得是我施恩。”
曹茉摇了摇头,道:“今天无暇细说,若你我都还留有命在,他日再分说个明白。”便要上马驾车离去。
娄之英道:“且慢,我受了重伤,那帮人只当我命不长久,未必就会追来,咱们还是讲个清楚为妙。”
曹茉冷笑道:“娄少侠啊娄少侠,你好不天真!真当阁下的命如此值钱?他们要杀你,并非全为你和那金国特使有仇,而是知道你身藏朱氏宝藏的线索,否则我为何不带你回去建康?快快走罢,只怕这时他们已追过江了。”
娄虞二人心中一凛,这才了然眼下正身处险境,娄之英仍不死心,追问道:“你既然冒险救我,那便是友非敌,咱们交道数次,却始终不见姑娘的尊容,今日可否摘下面纱,让在下一睹恩公容颜?”
曹茉摇头不语,娄之英又道:“姑娘也说这次福祸难料,倘若在下终究在劫难逃,竟连恩公的模样也不知道,那便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心,恳请姑娘成全。”
曹茉听他说的凄切,在马上身子一颤,似乎有所动摇,隔了好长一会,才叹出一口气来,道:“便看上天的造化了,你我若都能大难不死,来年四月初七,便请到四川巫山起云峰寻我,那时我不但给你观看容貌、诉我身世,更将菠莲宗的底细俱都讲给你听,但愿老天长眼,让咱们都保有命在!”说完此话,鞭子一扬,催马驾车往东南去了。
虞可娉听她说的伤感,想到娄之英重伤之下生死难料,心下也跟着一阵难过,低声道:“大哥,这姑娘……这姑娘……我虽不知她身世,但也瞧得出来,她绝非只为了报恩,乃是……乃是……”
娄之英听她说的支支吾吾、含糊不清,随口问道:“乃是什么?”
虞可娉道:“一个姑娘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搭救于人,那么这人除了父母,就只有……只有是自己的情郎了……”
娄之英这才明白她话中之意,可自己和曹茉只打过几次交道,连对方的样貌也都不识,什么情郎云云又从何谈起?他怕虞可娉多心,赶忙解释道:“娉妹,这人和我没半点瓜葛,当初在蔡州城,你我跟她都是初见,我……我……”他说的急切,牵引了腰肋伤势,顿时咳嗽了起来。
虞可娉忙轻抚他背,助他调匀气息,说道:“大哥,我随口胡说,当不得真,这人是何身份有何企图,咱们却不忙猜,先找地方安顿了再说。若躲在荒野山洞之中,料想卢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