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秃头吃第几块自己都数不清了,“呸,失大白呀,天上云、地下霜、店婆娘的沟蛋子、菘菜帮。”
那女人气得起身就走,“臭老郭!不理势你。”
“呸,臭婆娘,别走啊,还有失大黑、失大软、失大硬呢。”秃头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喊着,望着女人扭进柜台里他不无遗憾地自言自语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好的菘菜还让王文远那个老东西给拱了,可惜啦。”
连毛胡子小声告诫他:“额滴乖乖,哥哥,小声点,别传到县丞的耳朵里,会对你不利的。”
“呸!他算个球。额姓郭的一老有啥说啥,那个巴督子,阴、损、坏全让他占齐了,欺男霸女,仗势欺人,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三天两后晌地挤出坏水来,合水县谁不知道他?你说,有多少姑娘媳妇毁在他手里,这要是在以前额非废了他不可。”他抽出腰间的钢刀用瓜皮擦着,“王帅,姓王的说他是周文王的后人,看他那付嘴脸又胖又矬,额是不信。你也姓王,只凭这双大脚板,就有五帝之一帝喾的风范,你才是周文王姬昌的后代。”
“额王国俊怎么会是那些叛臣贼子的后代?额是殷商的遗民,剖心谏死的王叔比干才是额的先人。”不良帅颇为自豪地拍着胸脯。
“原来比干的后人姓王啊。”其他人像是豁然明了啦。
“不光姓王,还有姓林的,姓孙的。”王帅谈到家族话便多了,“额先人遇害后,夫人陈氏恐祸及子孙,便带着两个儿子和大儿妻子妫氏逃出朝歌。当时大儿妻子妫氏有孕在身,行动不便,陈氏带着她隐藏到了山洞中。陈氏让两个儿子自行逃走,大儿妻子妫氏在长林石室中生产,由于是在长林石室中得子,于是取姓为林。而那两个逃亡的儿子也平安脱险,成为两个王姓的始祖。”
看大家已然是酒足饭饱了,他起身吩咐上路。店婆娘忙赶过来塞给不良帅一个钱袋子,他并未推让颠在手里哗啦直响。
“王帅,跟前胭脂庄来了几个俊娃子,能歌善舞,强得很!”有人趁着酒劲提议道。
王帅大手一挥发号施令,“走!去胭脂庄,兀达是个是非之地,贼娃子自然不少哩。”
官差们走后,义方和天赐也用罢了汤饼,由小二儿殷勤地引到客屋窑休息。这窑里布置得简洁,又很实用,靠里盘着一铺大炕,能睡下七八个人。
“客官们,是吃饭,还是住店呀?”从半开的窗子传来店小二儿招呼客人的声音,随后院子里是人喊马嘶甚是纷乱。
“你们这里还有客房吗?好吧,大伯,天快黑了,我们就在这儿住上一晚吧。”
天赐听着声音耳熟,“怎么是他们?”他起身来到窗前望出去,院子里说话的正是沙州李明振。
“明达,你看呢?好!那就住下。”是大将军张议潭做了决定。
“来客啦!满共二十九位,上房失间收拾着。”小二儿扯着脖子向后面喊着,随即殷勤地商量道,“得了,客官,上房给您正收拾呢,大家先用饭好么?是用麦饭,还是芝麻烧饼,要不来碗汤饼?”
十几个人拴好马匹,陆续走进用饭的大窑洞,只听明振在和谁向这边来,一边走一边唠叨着,“不该哄人么,一起走还有个照应,要是遇上了就尴尬咧。”
“组啥?二弟,你绍着呢哦!大帅光复河西,横扫河湟,建奇功,立伟业,令我们二十九人入朝告捷,并献上沙州、瓜州、伊州、西州、甘州、肃州、兰州、鄯州、河州、岷州、廓州十一州的图籍,这等光宗耀祖的好事怎能让他人掺和?当心,先把这命根子拤进屋。”他们抬着箱子去旁边的客屋窑了。
天赐离开窗子,转身见师父坐在桌旁冲他淡淡地一笑。这时,有人在窑洞外敲了下门,“客官,送茶水。”然后“吱扭”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伙计笑容可掬地托着方盘走进来。
“客官,走了一天的路,喝盅罐罐儿茶解解乏。”他把小陶罐、茶盅摆到桌子上,然后点头哈腰地退出去。
天赐为师父倒茶献上,顿时满屋的茶香四溢,天赐也是口渴了,又要为自己倒上。
“等会儿,徒儿,你还是涉世太浅,江湖险恶呀。你就保准这不是家黑店,这茶水里没有迷药。”师父端起茶盅晃了晃,“先要闻一闻再喝。”他正要凑到鼻下去闻。
“五弟!”窗外露出个小脑袋,尖鼻头、杏核眼、歪戴着牛皮小帽,他见庄义方要起身相迎,忙摇头示意道,“保动!”随后一跃从窗外窜进屋里。
再看这位,你说他是侏儒,倒是贬低了他,可这五短身材着实浓缩得可爱,堂堂一个袖珍小男人。一身褐色的紧打绔,脚蹬一双牛皮小靴子,手上提着个大布袋子。
“五弟,俺前些日子去贾家楼看恁,说恁去灵州打党项人啦,咋了,仗打完了?恁这是回长安吗?”他随手拉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来。
“是,二哥,你怎么来庆州了?”身为把兄弟的义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