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从大褡裢里端出个小泥锅,又掏出个渗血的荷叶包,不用问还是颗马心,忙不迭地吩咐道:“师兄,就手把柴火点上。”
光头师兄麻利地支灶生火,泥锅里加入水,把马心放在屉内蒸,不多时锅里飘出阵阵的肉香。
“好嘛!真香啊。师弟,加上尼妈昭武堡借来的朱砂,介就齐了,马心就朱砂,没治了!”
“师兄,蒸透透的。”小个子眼睛盯着泥锅叮嘱道。
“沉会儿再说,不忙,还棒硬呢。”光头蛮有把握地回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所事事地瞄着少年,“爷们儿,介可真尼妈受累啦。得亏尼路过这里,救了我师妹。听口音尼大概齐不是本地人吧?嘛地界人啊?”
“襄阳人。”
“尼了从襄阳来的,嘎嘛去?”
“去北边找我师父。”
“师父在北边,介世道可不太平呀,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外可要当心哪。”光头把干树枝折断投到火里。
少年看了看躺在汉子怀里的姑娘,“这女孩是你师妹?”
“师妹,师父就这一个宝贝疙瘩,我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光头眯着眼睛充满爱意地望着姑娘。
“你师妹的心疼病得了多久啦?都有什么症状?”小伙子轻声问他。
“天生的,生下就有。犯病时心疼,喘呐!胸口憋闷,手脚无力。为这病请了不老少疾医,吃了无数的汤药奏是不中。北边的人参、南边的何首乌、天山的雪莲、东海的鲛鱼,能学莫到的都吃过了,可还是不见奏效。前一阵子封先生给请来神针皇甫谧的后人皇甫耳朵,说是可以试试医治,她还怕针灸扎得疼,忒难伺候!”
小伙子又问:“就给她吃马心沾朱砂,喝鲜血?”
光头认真地回答:“我们那儿的珊蛮巫师出的方子,索吃介个奏行,也没有别的吃的了,我也没辙咧。”他像是怕姑娘听见,靠近了悄声说,“巫师索最好是人心,我们营州近来太平,上哪儿找死人心啊?听索河西陇右在打仗,酱紫,我和师弟一商量就带着她来咧,可人心她不耐吃,一闻就孬心。”
少年和光头一起用干木枝拢了拢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听说马心沾朱砂是安神的,治标不治本啊。我二北北就得的这病,他吃的药是达摩东来开立禅宗之后的白衣居士第一人,庞蕴庞居士配的,长年服用一直没再犯过。”
“嘛玩儿!你有治好介心病的药?快给我索索。”光头激动地丢下拨火棍,眼睛眯得愈加严实合缝了。
“师兄,崽儿了?他说有治好心病的药吗?”正和汉子闲聊的小个子一个箭步凑过来。
“啥儿,有药?备不住这小嘎豆子真有,沙楞地说。”回纥汉子也兴奋地围上来。
小伙子没有直接说是什么药,而是问道:“这里有蚂蟥吗?”
“有啊。”小个子和回纥人同时回应,“翻过这山坡就能看见一座石桥,桥下有条河沟,沟面就有水蚂蟥。”
光头好像对蚂蟥很陌生,一脸茫然地询问师弟,小个子用手比划着,“就是巴皮、肉钻子,钻入身体里吸血的。”
师兄这才恍然大悟,“哦,巴皮呀。干嘛?爷们儿,这虫子能治病?”
小伙子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他放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个瓷碗和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用匕首将左手无名指划破。
“小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疼吧?”小姑娘一直在关注着他。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报以憨憨的一笑。他挤出鲜血滴在瓷碗里,再摊开抹匀了,然后起身飞奔翻过坡去啦。
小个子拾起少年包裹上的匕首看了看,“瞅瞅,侄小子还是个热心肠。”
光头很是不信嘲笑道:“真哏呀!没听索过巴皮能治心病。白衣居士还能有巫师本事大?不会是个大尾巴鹰吧。”他越想越觉得好笑,掀起锅盖同时大声喊着,“够口儿,得活,揭锅。”
等少年返回来时,那三个人正在相互埋怨着,“尼妈什么灵丹妙药,一点用没有!师弟,你请来的巫师准是瞎掰。”光头跪在地上搂着师妹。
回纥汉子蹲在对面,不错眼珠地瞅着不住哼哼的姑娘,“嗯哪,这都吃了多少马心了,我看靠这方子够呛。对门儿,八成你们被人唬啦。”
小个子也是满肚子牢骚,“这是什么操蛋方子!拉倒吧。介比子儿,你不还夸珊蛮巫师中吗?师兄,你不是也管巫师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见小伙子回来了,三个人都不言语了,围住小姑娘抚慰着。小伙子不声不响,闷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他小心地将瓷碗放在火上,用小木棍来回拨动,一会儿的工夫虫子被烤干了。
回纥汉子好奇地靠近他,“蚂蟥?瞅着就埋汰,能吃吗?再烤就糊了。”
小伙子埋头翻动着,颇有经验地回答:“不行,再烤一会儿,庞居士说过烤不透会在肚子里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