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兴胡头领外穿圆领窄袖对襟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三匝羊毛线带子,头戴圆形尖顶檐虚帽,帽子罩住黑色的短发,脚蹬长筒革靴。
来客也似遇到久别的亲人,激动得眉毛挑动,“石老弟,你好啊?我们是从撒马尔罕来,带了青金石、玻璃器皿、玛瑙珠宝,去长安贩回些丝绸瓷器、药材茶叶。刚才经过大门时看到一片狼藉,破烂不堪,怎么遭强盗袭扰啦?”
石堡主唉了一声,“老哥呀,一言难尽呀!强盗我还不怕,是党项乱军,来势汹汹,差一点就见不到哥哥了。”他伤心地摆着手,“老哥,家乡可好?你们仍是经北边的草原之路过来的吧?没受到党项人的阻碍吗?”
商队头领收起笑容,同样唉声叹气地回答:“我们粟特各邦自被大食吞并后,日子苦啊!悔不该当初协助大食打赢怛罗斯之役,败走高仙芝将军。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天下没有后悔药啊。过去的事不说它,来的路上还算平稳,只听说大唐的军队在三交谷把党项的主力合围了。”
“真的吗?那可是特大喜讯呀!”堡主听说党项叛军被围住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地鼓起掌来,他转身上了平台,欢喜地禀告之,“官爷们啊,前方战事大捷呀!叛匪被官军围住了。”
“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不光是蒋伸一个人喜出望外,其他的人同样是欢欣鼓舞,心花怒放。
唯有白敏中泰然处之,微笑着问那堡主:“堡主,你是听哪位传来的消息呀?”
“是他,我的老朋友,兴胡康阿义屈达干,刚从北面过来,应该是没错的。”石堡主忙把好朋友引荐给相爷。
商人施礼后,白相爷问道:“你也是粟特人?姓康,那是康国后裔吧?”
“官爷,小人正是。”
“听石堡主说,你是兴生胡,叫什么名字?”
“官爷,小人叫康阿义屈达干。”
“好长的名字呀,既然你和石堡主是好朋友,我们也不见外,老夫长你几岁,就称你小康吧。”
“是官爷,您称小人小康最好。”敏中见他如木偶似的连连鞠躬嘿嘿地笑了。
“小康啊,你们兴胡虽说是在这路上饱受风吹雨淋、严寒酷暑,可也算是劳有所获,天道酬勤吧。你们呀,捡了个大便宜,我朝推行胡、汉有别,各依其俗。对汉人鼓励重农抑商,严令汉人不得从事贸易倒卖,使兴生胡挣了个盆满钵盈,从而富可敌国,独霸财源。”
白相爷眼神里读出的全是褒奖和羡慕,“你们从西走到东,又由东回到西,可谓见多识广,耳目灵光,消息新闻长着翅膀都飞进你们的耳朵里啦。说吧,官军围剿党项叛匪的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胡商若崩厥角般又行礼道:“官爷,小人知道这是军情大事,不敢儿戏。官军在夏州三交谷把党项叛匪的主力合围了,这消息是千真万确,是有人亲眼所见。南线河陇诸州被吐蕃占尽,无法通行,我们走的是北线,经草原南下,在夏州遇上了这人。他说是从天德军北城来的,也是奔长安去,身上肩负有天大的使命,两年了才能得以实现。我们便同路而行,”
“你快说!亲眼所见的人是谁?”李业不等他说完,插嘴急迫地追问。
康商人看看节度使,又看看白相爷,这次简短地回答:“是一个和尚。”
“是个和尚?他人在哪儿呢?”李业向商人身后望去,那些是身着红色紧袖胡服,腰系万钉宝钿金带,革带上装饰着珍珠宝石,佩带刀剑,腿边挂有盛满利箭胡禄的精壮汉子,其中并没有出家人。
“小康,你这儿全是柘羯护卫,安国勇士,那个和尚在哪儿呀?”相爷一眼就识出这些人的来历,他又向好奇的师兄解释,“这些是商队雇来的保镖,安国有个传统是招募勇健男子,训练为柘羯。柘羯均为勇猛善战的斗士,视死如归,所向披靡。国贼安禄山就是昭武胡人,本是姓康,后冒名安姓,当年反叛朝廷时就招募了大批的柘羯勇士。”
“官爷,和尚不在这里,他在院外和伙计们整理货物呢。”商人加以说明道。
台阶下的老米头自告奋勇,“我去!你们说的和尚我知道,他和雇来的党项人在一起,方才跟那个黑大个在卸包裹呢,我这就喊他过来。”说完他转身一溜烟地出了内宅。
石堡主不解地问商人:“老哥,怎么雇了党项人?可要当心呀,了解底细吗?”
康头领一脸无奈地说:“草原上发现了瘟疫,病人身上起大泡、呕吐、咳血,很快就死去。承蒙天神阿胡拉玛兹达保佑,商队里只损失了十几个人,现在人手不够只能雇些本地人啦。”
“相爷!和尚来了。”老米头快步走进院子,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和尚,这出家人长得眉目清晰,相貌周正,步履稳健,落落大方。
他走上平台,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小僧悟真,是沙州释门义学都法师,奉吾师都教授吴洪辩、义军大帅张议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