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震耳的闷响,沉重的木桥落于沟上。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库呵特木!库呵特木!”党项人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更加猖狂起来,嗷嗷怪叫地冲过吊桥。被称为“库呵特木”的神射手温文尔雅、皮肤白皙,他平静地骑在马上,冷漠淡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抬眼回敬着土墙上众人仇恨的目光。
堡主狠狠地提示着,“这个小白脸叫拓跋思忠,是拓跋部的五公子,号称库呵特木,少有的神射手;那个跑在前面的黑小子是老三,拓跋思谏,人称技扼力,力大无穷。弓箭手准备好!他们一靠近就往死里射。”
党项人实在是太彪悍了,墙上的人们仗着居高临下殊死抵抗,奋力推开一架架搭上来的梯子。可门洞子里的大木门扛不住原木的冲撞,只几下便轰隆一声仰面倒地啦。
“跟阿杀进去!喘气的一个不留。”黑大个身先士卒,挥动大铁扫帚打得庄丁人仰马翻。
“坏啦!堡门被撞开了,大家随我向宅子里撤。”堡主听到大门洞处的厮杀声,心里一紧,头皮发麻,仿佛回忆起惨烈的往事,眼睛中瞬间流露出绝望无助的神态。但只是一闪而过,他重又拾回原有的坚毅果断。
堡里的人一边抵抗一边后撤,鱼贯而入石砌的宅子里,勉强关上厚重的大铁门,再看外面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就是一条阿猫阿狗也休想活着逃出去。
堡主低声吩咐着手下:“戊地罡,带十几个人断后,其余人等跟我去后院,从地道脱身。”吊眼梢子答应一声,随便点了十几个青年后生留守宅门。
堡主带着众人奔向后院,掀开地道入口的石板,他让堡中老弱妇孺先行进洞撤离。待人已走净,他突然想起什么四下寻觅,当看到小老头子时一把扯住,迫不及待地吩咐道:“老米头,快去跨院把二堡主找来,我在这里等你们。”那老头子答应一声,拎着弯刀往东面跨院去了。
只过了片刻,吊眼梢子带着几个血人从前院退下来,他们浑身是血,也辨不得这血那处是别人的那处是自己的,手中握着的铁质长剑早已砍卷了刃。“堡主,前面快扛不住啦,下地道撤吧。”
“再等等,老二还没来呢。”堡主浓眉紧皱,心急如焚。
“二堡主来了!”吊眼梢子欣喜地报告着,恨不得马上就钻进洞里,离开这岌岌可危之地。
确是来了,堡主不用看就已闻到那浓郁怡人、幽雅持久的香气,在老米头的拉扯搀扶下一位翩翩公子弱弱地赶过来,黑色的丝绸衣衫包裹着娇柔的身躯,从他那白得瘆人的肌肤便知这是个不操锄犁、不持家务的读书人,常年深居简出,日晒不到、雨淋不着的富家子。他没有长兄的深睛虬鬚,脸上光滑得像涂上了十个鸡蛋清;更没有那招牌似的大鼻头,鼻梁坚挺略带鹰钩。他有他自己的独特之处,圆润的下巴上有道深深的沟痕。
“老米头,你懂得‘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含义吗?”他看到小老头子是一脸焦急与茫然,就不再问了,扭头面向哥哥,“大哥,这外面是怎么了?难道是大食人打过来了吗?”话一出口,弱弱公子的脸上呈现出恐惧之色。
他和哥哥站到一处,外人见了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们是亲兄弟,一个是陇山(六盘山)里野性的豹子,一个是屋檐下圈养的雏鸡。
“二弟,是党项败军攻进堡里了,你先把《出师表》放一放,你哥我可不是诸葛孔明,唱不了空城记。时间来不及啦,跟我下地道出堡暂且避一避。”
听到叛军已经进得堡里,二爷原本懒散的步伐突然变得急促有力起来,三步两步抢在前头就要下洞。
“咚咚咚”,堡主猛得扯住正欲钻进地道的兄弟,停住脚步细听宅子外传来的鼓声。
“退军鼓!怎么会呢?外面发生什么事啦?”堡主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他身旁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堡主,叛军撤退啦!”
“堡主,宅门马上就要被砸烂了,他们却敲起了鼓,慌里慌张地往堡外去啦。”三四个满身是伤的庄丁相互搀扶着,兴高采烈地跑进后院来禀告。
“堡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致使他们匆匆而去,哦,我知道啦!一定是官军打过来了,都随我来。”堡主顿时了然于心,大手一挥带领堡中子弟气昂昂地直向前宅。
此时的宅墙上仍有几个身负重伤、肩负断后使命的精壮青年在殊死支撑,他们见自己人又杀回来,难以掩饰住重生的喜悦,“堡主,快来看,这些党项羌人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啦!”
堡主扶了扶这个浑身颤抖的小伙子,又握了握那个血葫芦般的后生,颇为感动地凝视着大家,“好,好!叛匪被你们打跑啦。”他转移目光向宅外街巷望去,还能清晰地看到党项兵士正在离去的背影,听到大呼小叫的抱怨声。
老米头突然发现墙外的马棚已经空空如也了,痛心疾首地嚷道:“堡主!我们的马被他们抢走了,这帮丧尽天良的强盗。”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