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父亲。”尖声清脆地回答的是个四旬开外的女子,青涩的秀发上笼着块蓝底白花的绢帕,清澈透明的双眸周围泛着醉人的蓝色,脖颈下呈现出星星点点的红晕,一阵阵幽香不经意间飘漫到身边人的鼻息里。她迈着碎步步伐一致地走进屋去,不摇不颤轻盈得体。
“拿药丸来。”在父亲地吩咐下,女子打开药箱取出瓷瓶,倒出一粒棕色药丸。驿丁取来温水却被老人拦住,他撬开宋威的牙齿,拿起女儿递过来的小泥壶,用里面的汁液将药丸送下。真是世界万物相生相克,好比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多时听那宋威的腹内骨碌碌直响,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我到哪儿啦?这是阴曹地府吗?”他虚弱地开口问道。
“瞎说,瞎说,你刚才到了奈何桥头转了一圈,被我的阴阳轮回丸救回来了。”老人手捋银须慈祥地看着榻上之人,“缘分,缘分,你若不走这荆襄,恐怕也遇不见老夫,这肠癖之症是迟早会要了你的命。想当年,若是洛阳慧林寺的圆观法师和李源选了长安入蜀,而未走此地,今日也是徒劳,根源是只有李源留下的三生圣水才救得了你。”经由别人搀扶,宋威撑身坐了起来,身上感到清爽多了,他再三感谢老人的救命之恩。
“善哉,善哉,不用谢我,你应该感谢尹寨主,是他及时把我背来的,再要耽搁就回天无术了。”老人笑盈盈地看着尹默,“五寨主来时我正在屋里与老婆子大谈禅悟之事,我说难,难、难,难得就像将十担芝麻油往树上摊。我夫人却说易、易、易,连花草树木都能表现出祖师的禅意。女儿,你当时在干什么呢?”
灵照噘起嘴回答他:“我在屋檐下编笊篱啊,你们的话我全听清了,两位老人家呀,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说出这种小孩子的话来呢?依我看禅修之事,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
老人将小泥壶递给张彦远,叮嘱这三生圣水每日三次给病人服用。“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呀?”张彦远用鼻子嗅了嗅。
庞蕴先是只笑不答,待员外郎略有所悟时低声说出,“李源留下的偏方,泡了多年的大蒜汁。”
“噢~呜”院子里传来老虎的长啸。
“大老虎,快跑啊!”紧跟着是乒乒乓乓地碰撞打翻之声。
“有野兽闯进来了!”屋里的人们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拉开阵势欲于围歼。
众人定睛一看,院子中央现出一只大虫,棕黑色条纹的吊睛白额猛虎。这虎威风凛凛,长啸生风,利爪抓地,立目而视,不愧是百兽之王,不怒自威。
“阿弥陀佛,你们看见一个独臂人扛着块大石碑吗?”虎背上还骑着俩和尚。前头衣衫褴褛的出家人满脸是愤世嫉俗的样子,身上的破衲袄四处露着棉絮,脚上蹬着一双开了绽的僧鞋,脚指头几乎全部暴露在外,邋遢不雅不修边幅。还别说和尚还爱美,脖子上缠着色彩缤纷的花巾,突然那花巾又动了起来,原来是条胳膊粗细的蟒蛇。
他一眼看见后面跟出来的周世贵,“好啊!你在这儿呀,快把石碑交出来。”
“什么石碑?”
“当然是你从凤林寺偷出的石碑啦,萧子云的《襄州凤林寺碑》。”
“丟在路上啦。”独臂人把手一摊表示不在自己手上。
邋遢和尚向身后的同伴笑道:“志闲师侄,他说的你信吗?我是不信。”他转过身来怒视对方,“善哉,和尚不打诓语,更恨打诓语之人,因如来者乃实语也,故世人诓语轻者现世不顺坎坷多难,重者现生就会剥夺福寿。你少要蒙骗我们,仗着你有些功夫就欺负我那年迈的师兄,三番五次地来偷石碑,像走城门似的无所顾忌,欺人太甚啦!今天你如若不把石碑交出来,我可要替天行道了。”
周世贵不待他说完,早已按耐不住了,“和尚罗嗦,骑个破虎就以为自己是罗汉尊者了吗?十六罗汉应再加上你俩凑个吉利数。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是不败金身呢,还是有通天神功?先吃老夫一招。”他长袖舞动,卷起千沙百石,一柱寒气直扫和尚,这一袖子的威力就是秦始皇那十二金人也得打出千疮百孔。
独臂老人够狠,开场即使出杀手锏铁袖无痕。邋遢和尚急呼道:“志闲师侄,这个还得你来!替我痛打他一顿。”他身后的青年和尚飞身跃起,迎着铁袖不畏锋芒,运丹田之力大喝一声,这一喝如金刚王宝剑,这一喝如踞地金毛狮子,这一喝如探竿影草,这一喝不作一喝用。以气制气,中间突破,眨眼间已到周世贵跟前。
铁掌帮的师叔、武林宗师被大喝震得两耳失聪,只感到立足不稳天旋地转,惊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伸出唯一的手臂去抓和尚,哪知和尚向其肋下连击三拳,老头子旋即撒手,随着拳头劲力飞了出去。“善哉,师侄,真乃风雷激荡,拳喝交施的临济宗风啊。”
“禅师,莫动手!”尹寨主疾步上前拦阻,可是已经晚了,只望见周前辈的身子撞破窗子,飞进女宾客舍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