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进入了邙山,仍然是树木森列,苍翠如云,山川绚丽,风光宜人。官兵们走累了,望见前面是个集子,正好寻着如意的酒舍稍作休息,先去润一润早已冒烟的喉咙。
这集市不大,民居商铺零零落落随心所欲地构筑着,唯有几辆彩车停在酒舍门前,高大华贵、旗幡招展的甚是抢眼。
大家安顿好囚车护卫,在陈侍郎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荒山野岭的小地方能有这么个所在稍作休息也很不错啦。进了屋子,嚯!这里好不热闹,有持枪挎刀的千牛卫,有手擎拂子的小太监。最显眼的位置上坐着四个道士,右手边坐着个身穿皂袍,头戴九梁巾,浓眉大眼的年轻道士,他背后两柄长短不一、宽窄各异的雌雄宝剑使其更加潇洒不凡。其他三个道士两男一女,长得是气宇轩扬,神清气爽,飘飘然似方外高人。
隔桌客人被士兵挡着不让靠前,只能伸长脖子油嘴滑舌地推荐着。“道长,我这东西可是奇珍异宝啊,是当年汉武帝封禅泰山的遗物。看您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这香炉正配您上香用,五贯钱,不贵的。”这卖香炉的小贩长的精致,你说他是侏儒,倒是贬低了他,可这五短身材着实浓缩得可爱,他尖鼻头杏核眼,歪戴着牛皮小帽,一身褐色的紧打绔褂。
他从大布袋中摸出个墨色香炉递了过去,小道士饶有兴趣地接过去仔细端详着,“真是泰山墨玉做的?你说是汉武帝封禅泰山的遗物,怎么证明呢?”
“千真万确,这是东都太庙里传出来的御用之物,不会错的。”小贩压低了声音告之,他急得似火燎屁股,若没有兵士拦着早已跳到对面的桌子上了。
“这位善信,香炉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们乃修行之人,不贪恋这些身外之物,就是拢一堆黄土插上香,敬神重道之心是一样的。至渐师弟,把人家的宝贝还回去。”正座身背大铁剑的道士不为其所动。
“不急,我还有好东西,道长见了一定喜欢。”他在大布袋中翻腾开了,一边找一边夸奖道,“这可是旷古绝世之宝,听说是创自老君,传于河上公,魏伯阳因它做《周易参同契》,名为《无极图》。我得来不易呀,自然贵些,十贯钱。这圈圈块块的,我是没看明白。”
“《无极图》,呢说是《无极图》?在呢手里?快快拿给额!呢要几多贫道都答应呢。”侧面坐着的道士眼放异彩,拎着枣木拷鬼棍迫不及待地起身欲取。
“二哥,《无极图》是什么呀?”那个手提桃符剑的年轻道姑好奇地问。
“二哥,那香炉是你的吗?”义方向小矮子高叫道。
那贩子正是舒卞,他惊得是全身一抖,“不好,我那讨人闲的兄弟来了。道长,我先走一步,随后再谈。”滴溜一转提起布袋便上了房梁,又一猫腰从屋顶钻了出去。
“莫走,先把图给额!哎呀,真是可惜。”道人挥动着圆柱形的手杖,望尘兴叹,急得直跺脚,埋怨着别人,“二哥,二哥的,瞎喊什么?呢知道那图有多宝贵吗?”
“各位道长好。”义方一眼便认出浓眉大眼的道士,上前施礼问候,“至渐师父,多年不见啦,你近来可好啊?”
“庄小英雄!大恩人啊。”道士激动不已地呼喊着,他嘴角抽动了几下,“慈悲,道兄,这位就是我时常提起的大恩人、我师祖的忘年之交庄小英雄。若是没有他仗义执言,舍身相救,我们师伯师叔、师兄师弟都要被杖杀于独柳树下。”随即他又介绍道,“无上天尊,小英雄,这三位是麻姑山北帝派道士邓道才、邓道苗、邓道兰,他们承其先师法脉,永诵《天蓬经》,弘扬紫微北极大帝所授剑法,上有神仙之术,中有役使鬼神,下有救疗疾病,擅长治制六天鬼神、辟邪禳祸之事,乃当世之高道。”彼此相互作揖见礼。
年长的道士,黑白相间的发髻梳理得丝丝顺滑整洁,紧绷利落地挽于头顶,他背后缚着大剑更加威仪棣棣,“庄英雄果然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啊。我们兄妹三人是上清派分支北帝派的门人,这是我二弟邓道苗,那是我小妹邓道兰。道家有金丹、经箓派之分,我北帝派自先祖邓紫阳于玄宗时开山以来,经邓德成,邓延康仙师传承弘法,门风日盛,与经箓派上清、正一、灵宝三大宗并驾齐驱。我们三个称不上高道,只能算是后生晚辈吧。”
那提剑女道士笑盈盈地看着义方,她面貌清秀,樱桃口元宝耳,身材窈窕轻盈。
“小英雄呢姓庄?刚才那个人卖图的是呢二哥,叫庄什么?在哪儿能找到给?”头发蓬松成绺,马马虎虎地用簪子别住的邓道苗凑近了问。
“是麻姑仙师邓延康的后人啊!他可是武帝受箓的度师呀,了不得。名士刘沧有诗云‘麻姑此地炼神丹,寂寞烟霞古灶残。一自仙娥归碧落,几年春雨洗红兰。帆飞震泽秋江远,雨过陵阳晚树寒。山顶白云千万片,时闻鸾鹤下仙坛’。”陈侍郎听说他们是北帝道人尤为高看,“这把铁剑就是邓紫阳天师策役雷电、追摄邪魔,演习北帝大法的天蓬铁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