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爷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仿佛回到了已逝的岁月尘封里,慢条斯理地讲道:“老夫牛僧孺,是二,”
二字刚出口就听四下里杀声四起,黄衣之众由远而近蜂拥而至。“保动!放下武器,留下钱财,饶儿不死。”
来者黄头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手持刀枪,各个身强体健。百余人齐声大吼,杀气腾腾,势不可挡,真是铺天盖地,使人心惊胆战!
观察使的护卫马队虽说平日里严整有素,可列队布阵那是花架子,走过场给人看的,这四十几人从没见过这般阵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招架多时就落马的马,投降的投降,不堪一击啦,把个周墀气得是怒目而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日里的威风都上哪儿去啦?”他拨开身前掩护的兵士,大步流星地挺身向前,“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们是斩蛟堂的吧?竟然抢劫朝廷命官,无法无天了吗?”
黄衣徒众嬉笑道:“那木娘,什么命官?贪官!把搜刮老百姓的不义之财交出来,我们斩蛟堂金谷舵就是来行侠仗义的。”
其中有个尖嘴猴腮的头领扯着嗓子叫着,“我说观察使啊,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是碰巧遇上的,还是躲到一旁为妙。”
他转脸向车子上的牛僧孺讥讽说,“牛相爷啊,您太让我们失望了,都说您清白为官,一向厌恶行贿贪腐,怎么晚节不保啊?这大包小裹是运进京城吗?看这两大车的物件,再遮挡也太招风了吧?您从洛阳一出来,就被我们盯上了,有人说要劫,都是民脂民膏;有人说不劫,说您这几年也不容易。要依着我呀,在横水驿就下手啦。他们这些人真是扒豁子耽误事,非得等着孟舵主定夺,白白地跟了你们这么远的路。”
他身旁的喽罗们急不可耐地喊叫着,“四爷,少跟他们费吐沫星子,动手吧!”
“香主,这帮贪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呀!把财宝乖乖地交出来。”
那车上的老相爷见劫匪们气焰嚣张,无法无天,本欲加以申斥,又思量再三好有顾及,只探身平和地说:“老夫牛僧孺,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知道你们也是良善百姓,是被生活所迫,才步入歧途。我这儿是有宝贝,可不是你们想要的,我奉劝各位能幡然悔过,重新做人,要知道国法森严,疏而不漏,有罪必究,绝不姑息。”
“真的是有罪必究,绝不姑息吗?”一匹大黑马飞奔近前,马上端坐一位青年,仪态端庄,浓眉大眼,身后背着一柄环首大刀,“大老爷,你不要信口雌黄,鼓舌如簧了,国法森严个屁,疏而不漏个吊。多亏我念了几年书,否则也被你蒙骗愚弄啦。”
牛相爷愤然地质问道:“老夫一向是问心无愧,心地坦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诚信为本,从不颠倒黑白,欺上瞒下。你平白无故诽谤朝廷可知罪吗?”
那青年勒紧马缰,大黑马长鸣一声抬起前蹄,“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你牛相爷怎么视而不见,还在这里粉饰太平呢?我们先不说你这满车的宝贝,就说说自安史之乱后苛捐杂税多如牛***得老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表面上是战乱四起,国库拮据,其实不然,是朝廷上下腐败贪婪之气弥漫,君不像君,视天下为私物,黎民为草芥;臣不为臣,朋党倾轧,你死我活内耗不绝,一味阿谀献媚,压榨百姓;皇亲权贵、土豪劣绅更是肆无忌惮强取豪夺,兼并土地。就拿当今国舅郑光为例,恩赐庄园数十座,身受皇恩浩荡,享用的是嘉肴美馔。却不思回报,依仗皇亲势力,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说的国法森严谈何而起呢?”
牛相爷执意否认,“你这是以点概面,不足为据,我大唐向来是铲恶扬善,绝不姑息养奸,哪里像你说的如此昏暗?真是一派胡言!”
浓眉大眼的青年轻蔑地嗤之以鼻,“事实面前还在抵赖,你们这些为官为宦的就是无耻相护,串通一气,蛇鼠一窝。近几日从京里传出消息,新皇为解大旱之苦,下诏大赦贪官污吏,这又作何解释呢?”
“瞎扯,无稽之谈!”
“我想你会矢口否认的,我来告诉你,新皇为了肆虐的旱情,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审查疏理关押在京城监狱中的囚徒,可这二位老爷借此时机,大开方便之门,不论是贪赃犯罪的奸臣佞子,还是故意杀人应处极刑的恶徒一概免死。历朝历代也没有这般荒唐之举吧?”
闻听此言,牛僧孺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用目光询问着身旁的子弟,见观察使暗自叹息,他也悟出其中定有故事,便缄默不语了。
“盖舵主,和官老爷们说也无益!让这些为富不仁的见识见识我们中州金谷舵的利害,先抢了他的宝贝,百姓们还等着用它买粮吃饭呢。”是那个尖嘴猴腮的香主厉声道。
浓眉大眼的舵主微微点头默许,呼啦啦黄衣教众齐往上拥,都奔那两驾大马车而去。
“噫,黄货,又来俺这儿捣乱,嫩情气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