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汉子,大草帽压得低低的,颌下胡须尺把长,皮肤晒成古铜色,一看就是个走南闯北之人。
“伙计,怎么瞧你这么眼熟呢?先谢谢啦。老夫柳公权,虽然年近古稀,耳也背了,眼也花了,年前额这脚还不利落了呢,可这人情世故额还是懂的,对你的感谢额要表示一哈。”他从仆人处拿出笔墨,在两个水桶上大大地写了两个字“金鱼”。
本想对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可人家相当的镇静平和,只说了声,“罢列,谢了。”
可就是这一句却让旁边的义方心头一惊,暗自惊呼:“难道是他,回长安啦?怎么可能?”这疑问稍纵即逝。
那边摊子上的众人还没等老学士说话,都情绪激昂起来,
“罢列?这可是柳体,一字千金,一字难求啊!”
“太狂妄啦,你以为你是谁?这么大口气,好像你是皇上,天老大,你老二呀。还罢列,无知!”
“可笑,太可笑!”
你一言我一语,愤愤不平地为柳公权出气。
老学士摆着手拦着大家,“不要激动,没有什么嘛。老夫柳公权已历仕五朝,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和当今圣上,一向是谦虚谨慎,以德行为根株,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以笔正行,以字育人。自认为在书法上还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罢列正合适。小伙计,你贵姓啊?可会写字?”
“姓王,略懂一些。”那汉子吐字清晰地答道。
“那还得精益求精,去练习,去临摹,不久的将来指不定会写出个王体来。”
鱼贩子们不信地讥笑着,学士笑容可掬地问他们,“怎么你们还不信?太白先生不是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鱼贩摊主也不例外,比如你姓鲁,就能练出鲁体。”他指向那边的小鲁师傅。
又指着跟前的这位,“蒋摊主,你也可以创出蒋体。”
旁边鱼档里有个光脊梁罗姓小青年也凑了过来,“学士,你看我能成吗?”
柳公权不禁大笑道:“罗家小子,你更行了!就差你的绔子未脱,脱了你就名副其实地成为裸体啦。”人们又是一片毫无顾及的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