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是光王,不能就这么完咧’。一看是琼俊师父和一个胖大的和尚,他们正被一伙官差捆绑着。再看官差里有相识的是县衙里的捕头,说是陪着京城来的钦差上山来抓人的。那大官看上去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有个为虎作伥的势利小人,在前后指手画脚地幸灾乐祸。”
二爷刘庆补充说:“他是长坪村的孔里正,那捕头是他的大舅子。”
“对,说是什么亲戚。”三爷点着头继续往下说,“我们想先把他们稳住,就在茶铺子请他们喝茶歇歇脚,寒暄间弄清钦差是京城六扇门的人,领头的是个不良帅叫红绦郎君孟寻常,说琼俊是逃亡的王爷。我们为救和尚在茶里做了手脚,趁他们毫无提防蒙翻了,捆到林子里面。”
“药是我下的,那个钦差头子还算狡猾,若不是我使偷梁换柱之术把药藏在指甲里,就被他察觉啦。”二爷还心有余悸地自夸着。
大爷在一旁不以为然地揭穿道:“你什么偷梁换柱之术,若不是那个哗众取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孔里正,你能如此容易得手?”老乞丐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多余的话说多了也没用,琼俊我们已经给救了,他们想来早离了新吴地界。我们上山就是要告诉你们一声,并且这百丈山我天乞会是待不住了,准备往浙东投奔我三弟的好朋友裘甫去。兄弟们!就此告辞,友谊长在,后会有期。”大家一同下山,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两个少年向北而来,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这日摆渡过江去对岸的黄州,盛公子忧郁地望着江水问:“哥,你看这江水多无情啊,一去不复返,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你说我们的感情能永驻吗?”
“小弟,你胡说什么?时间是一去不会回转的,正如圣人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我们的感情是陈年的老酒,越酿越醇!不是这长江之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那么虚空不着边际。要是水,我们也要做黄河之水‘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永世相亲相近。”
下了船寻得刺史府,杜牧、义方父子相见自是欢喜非常,千言万语难表相思之苦。义母裴氏端庄贤淑、大家风范,当她初次见到义方时便一把搂在怀里,声泪俱下地唤着:“这不就是俊之吗?我的儿又投胎转世了!”
杜牧一旁安慰道:“夫人呀,我说得没错吧,像,太像了。你也别过于激动,注意你那身子。”可不是,夫人刚刚生产就受了湿寒,体弱无力使人心焦,但看着膝下五岁生龙火虎的二子曹师,怀中嗷嗷待哺的三子祝柅,又是极大的安慰和满足。
这日,在义父的带领下孩子们出黄州西门汉川门,在路上不时有僧尼往城外散去,杜牧平静地对孩子们说:“积郁成怨,积怨成殇,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今天的树倒鸟散,就是昔日大肆扩张、贪得无厌的结果。寺院免税免徭役,诱使出家为僧和投机取巧的农民越来越多,导致国家赋税枯竭,僧俗矛盾激化,大唐的基业如置风雨之中。当今皇上英明睿智,不拘泥于陈腐旧规,披荆斩棘,雷厉风行。自去年起连下圣谕,先是令天下僧尼中犯罪和不能持戒者尽皆还俗,接着是没收寺院财产。招招击中要害,收效势必立竿见影,有识之士皆拍手称快。”
车至大江之畔,望北有石山岩壁赤红,陡峭如刀削,登缘其上,长江一派尽揽无余,其气势欲扭转乾坤之天地,其涛声望颠覆亘古之星辰。原在府里还文绉绉地作着“岂为妻子计,未在山林藏。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弦歌教燕赵,兰芷浴河湟。腥膻一扫洒,凶狠皆披攘。生人但眠食,寿域富农商”《郡斋独酌》的忠臣雅士,面对这浩瀚苍茫的江水也心潮澎湃起来,放眼一观朗声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意犹未尽地向义方说着,“方儿,我那酒囊呢?”
义方马上递过去前几日到木兰山游玩时带回来的好酒,杜牧拔出塞子,仰头连饮几口,“这歧亭杏花村的水酒好醇啊!”
“义父,这天底下有多少个杏花村啊?我看你到个叫杏花村的就给人题你的那首清明的诗。”义方接过酒囊放在鼻子下闻着。
“孩子,那首诗其实不是我写的,是我赢来的。要问杏花村有多少?那可多了,三里桃花店,四里杏花村,村头有美酒,店里有美人。可论起酒的品质,景致的幽雅,尤其是相应的心境,能配上这首诗的却没几个。只是它们离黄州有些远啊,这眼前赤壁的大江之水若是用来酿制美酒,架上周公谨的大火烧之,再借来孔明的东风吹旺,那酒将会更烈更美!”
辞别义父,离了黄州,沿大江逆水东归。青山阡陌依旧在,一江春水空逝怀。夜到京口金陵渡,船虽泊住了,可两个兄弟却争执不休,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义方要送义弟回嘉兴,而盛公子执意要和老哥在一起,这两个人坐在船头一边喝茶,一边还在你有来言,他有去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