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不解地问:“舅舅,那烧毁的船是别人家的,我们也没船啊?我们家的货昨天就卸走了,也没有损失呀?你怎么不明说呢?”
做舅舅的已从刚才局促中摆脱出来,又恢复本来的精细模样,“用之啊,舅舅一见到当大官的就腿软心慌,只会点头说是啦。何况孩子你傻呀?如果说白了,不是拨了官爷的脸面吗?记住,买卖人就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你年纪还小,留意学着吧。”
官船是没有了,可进京赴任的日期可耽误不得。
仆人们四下寻找雇船。可不是嫌路途遥远不愿去,就是嫌给得价格太低谈不拢,就剩下在岸边报废的冒烟船了。
正当无计可施时,李祜大声地招呼他们说:“这几个孩子正要去长安,不如你们搭乘他们的漕舫船将就一下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周陌和几个丫头也热情地相邀。望着这几个充满青春活力、武艺高强的小英雄们,还有那位德隆望尊的禅师,这旅途一定不会憋闷,张祜的提议正合李绅之意。
他回身命令身后的仆人,叫过来府里的大官家,“你!回去就跟大太太把情况说清楚,告诉她,我坐朋友的船先行一步了,让她不必着急,陆续把应用之物寄过去。”
他又对二官家讲,“你!留下监管造船,船造好了装上泉水和大闸蟹运到长安来,一定保证是新鲜的。”
然后他再对三管家说,“还有你!回去把七太太接来,拿些简便的随身行李,然后随我一同进京去。”三个管家连声喏喏。
“庭筠啊,我们上船吧!”他走近跳板,心存疑虑地小心挪步。
贺儿和小青看到了伸手相搀,老官人见是她们不禁一愣,随即面露惭愧之色。待看到她们并未有责怪之意,还全心全意殷勤照顾,喜得他合不拢嘴,一手搭着一个慢悠悠地蹭上船去,笑模笑样地嘴里念叨着说:“没毛病,步步为营啰。”
看一切安排妥当了,张祜应杜悰相邀进城去了,船工收拾利落就等人齐起锚。
太阳升至三竿,七太太的车队才浩浩荡荡地涌出利津门,光是带来帮忙装船的家丁就有三四十人,船上船下搬得是热火朝天,半个船舱堆满了箱箱柜柜。
这位太太娇声娇气,上得船来就扑进老节度使的怀中,拉着长音撒娇埋怨道:“老爷,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张又新那个卑鄙之徒,你昨天晚上怎么还把歌伎送给他了?你忘了当年奸相李逢吉和他是如何沆瀣一气,不遗余力地陷害你了吗?”
老官人像在哄孩子般轻声细语地劝着,“小桃红啊,成人之美喽。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啦,你没见他如今落魄的样子,连连被贬,罢官归乡,又有丧子之痛,尤其是真心向我忏悔,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甜言蜜语地劝解完,老夫少妻卿卿我我地相拥着要进舱去。
温庭筠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七太太是绅哥的最爱,撩人讨巧,又讲究养生美颜,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打扰各位了。”
大家均是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宽慰他说:“没什么,不影响。”
走进舱门的老官人倒是最能理解她,大度地开脱说:“没毛病,零头碎脑嘛。”
开船了,漕舫沿着大运河一路驶向西北。众人相处久了才发现,这老官人是慢热型的,童心勃发,着实得风趣,一路的风光迤逦,一路的欢声笑语。
长话短说,船进入楚州地界,北辰镇就在眼前了,这北辰镇是古邗沟入淮水的末口,镇子因运河而兴,有着“扬州千载繁华景,移至西湖嘴上头。”的美誉,再往北就是山阳渎的北端山阳板闸了。
由于这里是南船北马的交通中转站,义玄禅师要北去泰山,王子大延广也要经登州(蓬莱)渡乌湖海(渤海老铁山水道)回渤海国的,故此在这里即将分别。
老官人张罗着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吃当地有名的淮阳鳝鱼,便扶老携幼上了岸来,沿镇上大街寻了一处不错的馆子,点上丰盛的鱼宴,推杯换盏好不尽兴。
除了禅师滴酒不进,吃的是素食,其他人都已喝得脸颊绯红了。
李绅与温庭筠有似题扇桥上的模样,“绅哥,这里的鳝鱼吃起来就是比别处的好,清鲜醇浓相兼,真是原汁原味呀!这洋河老酒也好,入口甜、落口绵、酒性软、尾爽净、回味香。喝起来就放不下,你看你都喝多了。”
“没毛病,恰到好处。”
可别人听他说话,已然是含含糊糊了,“这楚州,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尤其是这儿的鳝鱼,细嫩鲜滑,堪称一绝。这楚州还有一绝,就是出了个甘受胯下之辱、‘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的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前面不远处就是韩信祠、胯下桥和漂母祠啦。”
芰荷一付很了解的样子抢着说:“韩信最后不是被吕后和萧何联手害死了吗?”
李绅露出意外的眼神看着她,“丫头,这些你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