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寻常之人吗?想当年他跟着我出生入死,也是千军万马之中可取上将人头的豪杰呀。”
小女孩在头前蹦跳着,她没有一直走进二道门,而是从撇山照壁的忠字墙头闪身到后面去了。
“啊,这儿还有路啊?是个夹道。”小猪见后顿开茅塞,心里知道了那道人为什么不在大殿里。
经过一段甬道,庭院豁然开朗,先是个搭满葡萄架子的跨园,东西各五间厢房,院角垒有一口水井。
井边坐着个胖大的女人,长得是满脸的喜庆,她正借着盆中的热水揪着鸡毛呢。
女人一边揪着一边数落着身旁坐着的男人,这男人非是别人,正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道士。
“朱大嫂子、老刘头,你们两口子躲在这儿啊?”员外亲近地笑着问道。
“老爷回来了?这不,我正说他呢,那么重要的大门你不好好看着,别光想着往这儿跑。”那道士一言不发地闷头坐着。
员外指着小猪对胖女人笑着说,“朱大嫂子,又新来客人了,再宰一只鸡。”
“好嘞,再加一只。老爷、大小姐、公子、小姐们先进厅里喝我刚煮的莲子羹,清心顺气,饭马上就得。”
她麻利地提起菜刀奔向鸡笼,咯咯地学着鸡叫,用余光瞥见道士还坐在那里,头也不回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
这声音虽没有大殿前那么响亮阴森,但小猪听起来如同又亲临那恐怖时刻,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是送信的,还没拿到回信呢。”
那女人倒是没有在意他说些什么,可那道士突然想起来有这么档子事,急忙从怀里取出信来递给员外,然后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院子。
那边胖女人左拦右扑抓住一只红冠子公鸡,将翅膀牢牢地反剪过去,提起来对它说:“我这就送你上路,到了阴曹地府你可别怨我呀!”
公鸡做垂死挣扎状,两个爪子猛蹬,女人紧勒它的翅膀训斥着,“你还想逃吗?”从地上拽过一只大碗,用菜刀向鸡脖子下一抹,一阵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院子的上空。
晚饭后,员外进了书房去写回信,孩子们也是玩累了各自回屋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坐着妇人和小猪。
小猪憋了许久啦,实在是想知道事情的究竟,试探着向妇人问:“夫人,你认识我父亲吗?好像你们还蛮熟的。”
那妇人怜爱地笑着说:“不光是熟悉,我们宋、李两家还是亲戚呢,论辈分你应该称我姑姑。你父亲没和你说过只言片语吗?也难怪,都二十几年不走动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小猪脖子下的陶埙上面,像是对他说,又好似自言自语,“‘马上逢寒食,愁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这首诗是我高祖宋之问写给你的祖上几个好朋友的,那时我高祖工专文词,仪表堂堂,受武后礼遇尤宠,媚臣二张雅爱其才,是何等的荣耀自满,所未料想的是权利争斗的漩涡正一步步向他逼来。神龙元年,宰相张柬之与太子典膳郎王同皎诸忠义之臣逼武后退位,诛杀二张,迎立中宗。我高祖系武后宠信之臣,毫无例外遭贬谪至泷州。他少年得志,哪里受过这般的艰难?‘度岭方辞国,停轺一望家。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孤注一掷为慕念昔荣,他偷偷从岭南跑回长安,藏匿在好友张仲之的家里。他时时想着如何能再度光宗耀祖。机会来了,中宗懦弱,韦后糜烂,武三思淫乱后宫,与韦氏、上官婉儿、安乐公主沆瀣一气,霍乱朝纲。张仲之和驸马都尉王同皎谋划欲讨伐佞臣武三思,却被宋昙偷听到,高祖知道后背信弃义,卑鄙无耻地让侄子去密告武三思,致使张仲之、王同皎、祖延庆多人被杀,你祖上武当丞周憬闻讯逃入比干庙中,吩咐左右说‘比干,古之忠臣也。倘神道聪明,应知周憬忠而死也。韦后乱朝,宠树邪佞,武三思干上犯顺,虐害忠良,吾知其灭亡不久也!可悬吾头于国门,观其身首异门而出。大丈夫忠义为大,岂能苟全世间!’然后自歾成仁。”
妇人哀婉地看着小猪,充满愧疚地接着说,“宋之问虽为我家高祖,然其品行为后代子孙所不齿,先是为抢夺亲外甥刘希夷的一句诗,用土袋将其活活压死,真是丧尽天良;而后恩将仇报,出卖义士,剽窃荣华,让天下人所讥笑;更有先投靠太平公主,后朝三暮四又献媚安乐公主,丧失人格,不顾廉耻,极尽逢迎谄媚之能事;重俊之变,太子忍无可忍为民除害斩杀三思一门,他却趋炎附势,为逆臣贼子武三思、武崇训父子歌功颂德,有违天理;后受皇恩浩荡主持科举,本应尽其绵薄之力选贤举能,他却沉迷贪腐,假公济私,人神共忿。做出种种恶行的无耻之徒,使我辈后人无颜抬头。常言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后来他失宠下迁越州任长史,良心发现,体察民情,痛改前非。在越州几经苦寻找回了你周家的遗孤,将其抚养成人,以赎忏悔之心。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