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怎么变味了?”王兴东越听越来劲。
“前一段,我一哥们给我介绍一朋友,也是咱们同行,还是家大公司,北京人搞销售的,没聊几句就跟我勾肩搭背成了哥们,还带我去他家里一顿神吹海聊,后来我有事想走非假模假式地留我吃饭,说‘别走啊,锅都给你刷了’,可真等我要留下来吃饭,他又说‘锅是刷了,可菜还没买呢’,其实就是想让我给他介绍客户,这路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何子枫说完抄起一串腰子咬了一口,递给王兴东一串烤虾。
王兴东苦笑一下接过来:“如今的社会不都是这样嘛。”
何子枫放下腰子,说:“上海人就不会这样,上海人确实不会轻易和别人成为朋友,他们在和陌生人接触时甚至会很冷淡,就算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也能够感觉到警惕和疏远,所以同上海人成为朋友并不容易,可一旦成为朋友就相当可靠,甚至终身可靠,平时相忘于江湖,但凡有托绝不失信。”
“怎么忽然说了这么多上海人的好话,受啥刺激了?”
平时一本正经的王兴东竟然也开起玩笑来,何子枫一听更加来劲了。
“我刚才说了,有一半的魔都血统,但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最爱的当然还是大北京啊,北京人最优秀的品质就是讲实话,你们上海人给人的感觉是什么事都讲实用,讲实惠,讲合算不合算,包括待人接物,北京人多半看感觉,如果感觉好对脾气,不管什么人都能成为哥们,上海人则要看交你这个朋友有没有用,如果有用则交,甚至不惜鞍前马后,如果没用,多半会客客气气地把你打发了。”
何子枫确实有点喝多了,话虽都在理,但逻辑和观点有些混乱与摇摆,王兴东的状态也没好哪去,生活在北京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人可以倾述。
王兴东端起酒杯:“说的没错,时代成就了两座城市,也造就了两座城市里的人,但时代变化的太快,好比一百年前英国人绝对瞧不起美国人,那是他们的殖民地,可现在全世界都跟在美国屁股后面玩,除了战斗民族和我们。”
何子枫挑起大拇哥,碰了下杯:“你在网上看过那个国内各个省市鄙视链的帖子吗?”
王兴东摇摇头。
“北京人瞧不起上海人,上海人瞧不起广州人,广州人瞧不起深圳人,深圳人瞧不起香港人,香港人瞧不起大陆人,还有东北人瞧不起南方人,南方人瞧不起北方人,北方人又瞧不起上海人,上海人瞧不起北京人。”
“环形的?”王兴东有些发懵。
“No,是像基因一样双螺旋向上闭环鄙视链。”
“果然是智慧民族。”
“所以智慧民族和战斗民族才会站在全世界食物链的顶端。”
两个人聊嗨了大笑起来,仰首喝下酒,也许这才是帝都最有特色的一面,甭管天下大事时讯政治,还是市井人家吃喝拉撒,北京人都能聊得头头是道,优越感十足。
其实,北京与上海人之间的这种态度还是基于一种陈腐的传统观念,北京是士农的城,上海是工商的市,本身就有高下之别,士当中地位最高的是官,商里面身份最低的是贩,北京冠盖如云,上海小贩成堆,北京人当然会看不起上海人,哪有官员“待见”商贩的道理,但正如王兴东所说时代在变迁,这种观念也早已发生转变,上海和北京是中国最大的两座城市,更是精英集中的地方,用何子枫最后搂着王兴东肩膀说的一句话总结,“只有打出一对王炸,才能赢下整个牌局。”
今夜或许是王兴东在北京这么久过得最畅快的一晚,以至于忘记了与何子枫喝酒的目的是想了解吕新圆对他的真实想法,以及吕新圆和胡铭天的关系发展到什么阶段,虽然话题在探讨北京与上海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返,但王兴东终于觉得已经融入了帝都的生活。
何子枫回到住处,坐在帝都三傻客厅里目光呆滞,对于他来说也是成功的一天,不仅帮吕瀚眠夺回了古画,替吕新圆分忧,还第一次与老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喝了顿大酒,但在心底他始终牵挂着林晓晓,演出在即本已重拾信心的林晓晓再次遭受打击,这一次她还能挺过去吗,何子枫望着帝都三傻合影的相框,躺在地毯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季夏的清晨,到了知了一生中最忙碌的时候,交·配过后,雄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秋天到来前爬上树梢发出最后的悲鸣,而雌性则用尖尖的产卵器在树枝上刺出小孔产下虫卵,然后不吃不喝,静待死去。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蝉鸣声也特别悦耳,震动着双翅诉说着发生在这个夏天的故事,记得一本叫《昆虫记》的书中有过这样一段极其生动而细致的描述:“蝉翼后的空腔里,带着一种像钹一般的乐器,但它仍不满足,还要在胸部安置一种响板,以增强声音的强度,为了满足对音乐的嗜好,作了很大的牺牲,因为有这种巨大的响板,使得生命器官都无处安置,只好把它们压紧到最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