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松风,脚踱鸣蛉,大大咧咧的去了
緋云一瞥之间,竟见风伯座下有一竹罐,忙伸手捧了上来,但觉手心冰凉,原来那竹皿已然结了一层薄霜,兀自升起一团袅袅寒雾,便放在桌上,静待示下
柳叶幽幽叹道,他是青衣巖的人么
緋云应声道,他是望帝一系族人,祖上投入云骑旅,开凿天路,又在梅谿大营习武,后来辗转回归故乡,在金沙江畔的五帘峰定居下来,风伯手段乃是家传之学,不过他似乎更有际遇,已非肉体凡胎之累赘,他与那夏炎,亦有叔侄名分
嘿嘿,通天蛟,果然有几分意思,柳叶一句点评,已是江湖中人无上荣华
緋云哪用吩咐,早已抱了一罐蜂蜜,挑了几勺望透气孔中注入竹筒,几声清澹呱鸣,江蟾致意
东方把碗筷觚盏收拾了,用竹箪提了,径到渠边清洗干净,归入厨房灶旁拓木架上
东方一瞥之间,蓦地心中一凛,这桑拓木,乃是一支古老结印阵法术,辟邪降妖,这阵法一摆,虽小小方丈之地,已然蓬荜生辉,焕然一新
三人檐下赏月,直到夤夜亥时,月下中天,三人这才各回麓屋就寝
东方独坐外间榻上,调伏心猿意马,回首前尘,一时难以入眠,不禁打坐良久,空灵虚渡,这才下榻踱到屋外,只想望一望永远不灭的星空,听一听虫蝥的孤吟
那知一出堂屋,竟见到緋云还在檐下,东方素来脱略不羁,也是嘻嘻一笑,便拖了一条小凳,坐在一侧,但见緋云守着一炉炭火,架了一壚黑陶罐,又嗅到一阵浓浓的花香味道,似乎正在炼制一种香露花蜜
东方也不多话,倒是緋云说起这花露皂莢,乃是家乡传统的手艺,这次柳叶远行,或许不能常伴左右,便想到炼制一版蜜皂,也为柳叶洗去一路风尘
似乎心吹涟漪,一时无话,少顷又说起故乡的风物,二人都不禁遥遥素问,话说从前,緋云本来娇羞款款,淑女清丽,从来寡言少语,矜持慢调,那知今夜也是芳心豁达,偃笑无忌,说是她家住在长江巫峡下游的一个小渔村,她父亲乃是一介船民,自小随父亲漂泊江上,也曾来到遥遥相望的昭君故里,那香溪之上的明妃村悠游,遥想昭君出塞之时的心情,但见玉宇辽阔,风吹牛羊的景象,也一定曾有过放马浅草,遨游无疆的快活罢
东方点头称是,深宫扑流萤,何如天地任我行
话说这江上的风光,一时又那说得尽
那一年守镇巫山地界的雍鹿侯虞鳱,八藩王之楚王焉亮手下的悍将,率部南渡、征伐江南百越,遍搜水滨人家,聚在嘉鱼、赤壁一带修造大舰轻舢,直取百越腹地采石矶,緋云悠悠回望
采石矶,那是南人的雲端之城,我们已没有退路,东方淡淡言说,其实,这已不仅仅是军阀混戦,这也是楚王焉亮与东海王焉炜的夺嫡之爭,这是八尨降世大闹廟堂的千年异象、万年浩劫
先生是越人么,緋云不禁叩问
东方点头默认,那一场大战,越人在江北节节败退,天目絶顶仙居邑的穆亷清,越人祭酒天师、百越盟主,天庭册封之印绶、嵊州牧,乃是尨裔东海王的柱國屏障,忙调遣門下大士、烛天郎君盛可意节度江防,适逢乞活部流落在此,青州太守东方裕自领乞活主力,荫蔽拓木高地,郢州楚王的桓鹤军乘舰船自上游漂来,以火龙熔断横江铁牛,径向采石矶水寨杀来,泅水登岸,东方裕亲率乞活儿以桑拓弩大举截杀滩涂鹤獠,一时漂尸江上、残阳滴血,此役乃是乞活部终极血战,历来是乞活儿心中的火炬,永恒不灭,照亮通往天空之城的崎岖信路
緋云幽幽叹息,一行清泪、洒落寒阶,东方涩然一句,你父亲一定待你如公主一般哩
緋云螓首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无言相对
东方自然知道,后来洪水、猛兽、疠瘴笼罩了江北桓鹤军大营,凡征发造舰的工匠几乎无一幸免、随风飘逝,就像那浮游之羽,在落日余晖中,化为灰烬,不禁闵闵吟颂
你将因信而谛听,你若将离别人世哟
人世亦秋叶纷飞,飘零如流水啊
莫要惊,莫要怖
莫要哭泣,莫要眷恋不舍
这莫名的眷恋啊
将拖住灵魂
而灵魂
必须奔跑
必须奔向自由,光,新的生命
在那个地方
你们将再次相逢
在新的心跳,新的呼吸,新的光沐浴下
你们将再次相见
緋云的明眸蓦地闪现出粲粲流光,那是希望之光,也是新生之光
一个新的灵魂正在浴火化蝶,穿越墟空
这是什么歌,緋云叩问
中阴诀
从哪里来
冈底斯山的伦布寺
那是天河之上的佛国罢
浩瀚的中心
緋云抬头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