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悠游酒意,重上新肴,直到弦月横空,这才下楼结账,牵了坐骑,径往前去投了一家僻静所在的客栈,柳叶开了两间南北相望的上房,东方将两匹马交给店中伙计,嘱咐下了鞍鞯,即上草料,又提了包袱,两人这才各自回房洗漱,分别就寝
翌日大早,二人将坐骑,包袱寄放在客店中,东方又拄了一把油纸伞,这才相携来到江边
但见烟波浩淼,孤舟鸬鹚,渔人溯江而上,东风推送,扬帆破浪
又听得欸乃声响,又有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见有人招手,便划了过来
二人说是想看看沿途的风光,艄公乃是一个瘦小老头儿,便搭上二人,抓了一根竹篙望岸礁一撑,小舩径向下游漂去,柳叶坐在舩头,江风徐徐,屏峦如烟,回眸对东方一笑,东方一时放下心来,仿佛柳叶在此,再凶险的事也是从流漂荡,任意所之,不禁对柳叶暗生敬意,柳叶,这平平常常的一个称呼,到底意味着甚么呢
东方有一搭,无一搭的与艄公说话
江翁家在何处,这又要去往何处
那艄公呵呵笑道,我们水上人家,自有山岩,荒屋栖身,倒也不知家在何处,今天顺江而下,乃是去一个小渔村做客,夏至将至,渔人燕聚江上,均分流域渔讯
均贫富,勿以养嗜欲,蜀人也纯欤
二位似乎也不尽在游山玩水罢
柳叶笑道,正在又一事倒要请教江翁
艄公捋捋花白的山羊须,逊道,仙姑但说无妨
柳叶呵呵笑道,老丈勿要称仙姑,我乃嬴氏女,此来只为采撷巴蛇吞象的传说
一时江面清廓,艄公枯坐船舳,竹篙横在船舷,这才娓娓道来,说是这修蛇封豕之说,自古已然,至于巴蛇吞象,或者蛇非蛇,象非象,其中晦明之处,实非外人所知也
柳叶,东方皆转过身来,肃然危坐,洗耳恭听
二位有所不知,吾家蜀地先民除了廪君巴人一系,望帝蜀人一系,还有鳖灵潦民一系
鳖灵,相传郢州仙桃人氏,某日不幸失足,落水溺殁,其骸魄溯江流亡,直至郫江上游,潦民打捞上来,竟复活,后为望帝决玉山,平水患,受禅让得国,号称丛帝,国祚十二世,为嬴秦所灭,柳叶仿佛按图索骥,侃侃道来
那艄公啧啧叹道,嬴姑娘九天玄女下凡,小老儿心悦诚服,以为马前卒可乎
柳叶逊道,小女子何德何能,焉敢僭越
东方不禁恭谨请教道,江翁明鉴,只是不知那蛇象之辨,真相如何
二位学识渊源,勾连浩瀚,又一上古綾典所录异兽,蠪蚳,不知可否示以原形
柳叶沉吟片刻道,有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彘而有角,其音如号,名曰蠪蚳,食之不魇,又或云形貌似狐,九尾虎爪,其声如婴儿,亦要食人,似乎扑朔迷离,荒诞不经
姑娘说的是,远古先民说修蛇封豕,后来有好事者说成巴蛇吞象,终于以讹传讹,不可复原其真实面目,流于怪力乱神,信口雌黄,其实这蠪蚳,就是岷山貆猪,修蛇嘛,乃是以长蛇为图腾的部落,他们用温性毒草豢养貆猪,又以簋蛇为佑,威吓挑战他们的部落
他们是鳖灵的后裔,因为居于水滨山阴,故人称潦族,东方一语道破
公子举一反三,例毋虚发,艄公赞道
柳叶袖口偃笑道,老丈人在江湖,心鶩八极,也是例勿虚发
那艄公嘿嘿一笑,蓦地脸色一变,呼一声,咦,凝目望去,喃喃道,果然是他们
但见后面两张硕大木排一左一右,挂了白帆劈浪而来,那帆上各绘有一簋纹儇蛇,正是潦人到了,柳叶幽幽的一声,一起划罢,俩人抓起卧在船舷下的木桨,悠悠用力,那小舩扬起舻首,披波斩浪,好似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径向激流险湍漂遥浴蝶
那木排收了风帆,亦是一头撞进激流,好似两鳍噬人鲨,穷追不舍,血盆锥齿,咬向一条海豚
潦人,鳖灵的后代,个个都是水中的鲨鱼
但见一叶轻舟飞流直下,叠跌飘摇,在漩涡危岩之间穿行,那艄公临危用命,稳坐舩舳,遇湍顺随,迎岩点篙,竟是屡屡化险为夷,勘破重关,东方喝一声彩,江翁忒地了得,那艄公还有余暇笑道,这金沙江嘛,好似老夫的婆姨,捻就老奴耳,东方哈哈大笑,嘻道,佩服,佩服,江翁神通广大,也是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早已抓了柳叶的手,纵身上了一堵危岩,叫一声,江翁保重,艄公哈哈一笑,早已点舟遁去,俩人各自抓了藤蔓,径望峽山峭壁攀援应化
二人衣衫尽湿,鬓发滴水,柳叶大大方方,略无局促,东方恭谨垂首,非礼勿视,倒也风清云淡,脱略自如,俩人寻了一个僻静的风穴,又拾来枯柴,东方这才从后肩拎出纸伞,从伞鞘中抽出长铗,又摸出燧石,叩石打火,二人在火塘边相视一笑,围坐茵茵,由风入怀
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只花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