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到了晌午,小猪心里惦记着送信的事,连忙洗了把脸向十六宅赶过去。
这十六宅也真是好找,按早上段成式所指的路线一路寻来,在长安城的东北角上,是一大片错落有致的府邸,虽比不上皇宫的金碧辉煌,却不失华丽大方的庄严之气。
东面、北面是高耸的城墙,西边、南边被兴宁、大宁、长乐三坊包裹起来,是处与世无争的幽静所在。
最初玄宗建宅时规定,除皇太子入居东宫外,其他所有皇子都必须移居十六宅,并由大内太监管理,不得擅自离开长安,否则家法惩治。此举为的就是圈禁监管,以防兄弟之间为争夺皇权骨肉相残。
可事与愿违,这里表面上是平平安安,可骨子里却是勾心斗角,暗流涌动。
周陌离开大道拐入巷子,发现巷口墙根处停着一辆大板车,车上载着个大号的木箱子,四个脚夫装束的汉子蹲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晒着太阳,只是他们有些与众不同,眼珠子滴溜乱转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沿着巷子挨门搜索下去,这个宅子不是,下一个一看也不是,几近绝望时,忽然眼前一亮,西面巷口处转过来一位公子和一个挑担子的仆人,吱嘎吱嘎地晃过来。
“公子,请问光王府在哪里呀?”
师傅闻声放下担子,摘下肩上的手巾擦了把额头,走在头里的公子打量着他,“你去光王府啊!我也是,跟我来吧。”
仆人重新将沉沉的担子顺上肩,又吱嘎吱嘎地晃起来。
东面不远处,在城墙根下偏僻的角落里隐着一户不大的院落,宅门的木匾上斑驳地刻着“光王府”三个字。
小猪有些不相信地走上前去,心里犯起嘀咕来,“光王身为皇叔怎么住得如此寒酸?”
进入半开的府门,门洞里有个小黄门俯在桌子上冲着盹儿,可能没睡实,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得仁公子、宇文师傅又来送酿皮呀?”小黄门亲热地站起身招呼着。
“是啊,是我娘让我送来的。公公辛苦啦,一会儿进去吃一碗。”他们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和小太监很熟的样子。
那送货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挑着担子直接进府去了。
周陌陪着笑脸报上姓名,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把你的姓名写这里。”小太监瞬间像换了个人,面无表情地指指桌上的册子,小猪规规矩矩地写好名子。
“放这儿吧。”小太监懒洋洋地说。
“托我捎信的人让我当面交给光王。”
“那就等着吧,麻烦。”小太监不耐烦地夹了他一眼,又拢肩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趴回原处。
一个时辰过去了,小猪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走到桌前用手扯了扯太监的衣袖,“还是烦劳小公公给通报一声吧。”
小太监伸着懒腰,不情愿地嘟囔着,“你这个人啊,洒家不是不给你通禀,这几日王爷的心情不大好,不想见人,就是给你报上去,也不一定要见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王爷和国舅要上章敬寺去,他出来了你不就见着了吗?”
正说着从园子里出来三个人,右边的是一个和尚,年过五旬,从里到外透着精明强干,个子虽不高,但充满着激情与活力,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右边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郁郁寡欢的一张脸,肤色白皙,双眼无神,只是个子很高,像个人幌子似的呼达着。
中间的男子更有得看,先不说他一瘸一拐地狼狈像,就这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活像个鸡毛掸子。
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前额平展居中,下颌方圆丰隆,鼻直口阔上接印堂,凤目浑浊无神,两道细眉眉长过眼。他中等身材腰粗体胖,白白嫩嫩全是虚肉,举止言语间时时带出明显的迟钝和木讷。
听那高个子说:“怡儿,不是舅舅说你,早上不让你去你非去,不会找个借口推脱了吗?这一天天的不是坠马就是滚楼梯,早晚把小命搭进去。你还记得年初那次,也是和他出去的吧?也是从马背上意外跌落,摔昏在冰天雪地里,大队人马的竟然没人察觉,我都感到不可思议。到了夜里二更天你才苏醒过来,不是巡夜的刚巧经过,听你拼命地喊‘额是光王,不能就这么完咧’,才得以脱险,多玄啊!”
右边的和尚也在询问:“南无阿弥陀佛,王爷,这次又是马惊了,还是鞍子肚带开了?”
这么称呼他,那中间这位一定是光王了,他愣怔怔地似乎在回忆上午的惊险,“都不是,好像有人在后面打得我。”两旁的人再没有吭声了。
周陌见三个人走到近前,站起躬身施礼,“您是光王爷吧?小人是从杭州来送信的,盐官海昌院住持齐安大师让我给您带了封信来。”说着便从怀里取出那封信递了上去。
那王爷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小猪,“怡儿,是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