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皮焦黄发脆,里面肉质绵软鲜嫩的羊肉,嚼在嘴里真是享受。
抬头细看另外三个食客,同桌的是个沉默不语,凝眉苦思的老头子。
他衣裳朴素陈旧,但浆洗得整洁干净,正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自言自语,在一叠纸上翻看来翻看去,就听他嘟囔道:“破却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种蔷薇。蔷薇花落秋风起,荆棘满庭君始知。这个始字好吗?用方呢?不好,还是用始好。方不是更好吗?到底用哪一个啊?唉!”
另一桌上的两位可没他这般消停,其中一个儒生年近三旬,一身薄而有空的罗绡衣裳,貌虽比不得宋玉潘安,也称得上风流倜傥。他正比比划划大声说着,“都行个六饼,柯古兄,这事你得听我的,我是经历过的,不是凭空想象,京官就是比外放的强!前年我通过授官考试,得到秘书省校书郎的职位。虽是个芝麻大的官职,但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时不时地能见到文宗皇上,是有发展机会的。可没过多久,被调去弘农(灵宝)补了县尉。县尉与校书郎的品级差不多,可远离京城穷乡僻壤的,猴年马月能有出头之日呀?哥哥,你知道我李商隐这爆脾气,为了替死囚减刑说了句公道话,却被那陕虢观察使孙简百般刁难,还一口咬定说我是为情所困。他怎么这样自以为是呢?我李商隐是花痴呀?是,那死囚有几分姿色,年轻貌美的一塌糊涂,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他凭空臆断就是草菅人命。一气之下,我要辞官回京,老子不干了行吧!没想到孙简那老小子先拍拍屁股奉调回京了,换了姚合姚老师来,老姚头古道热肠,老实厚道,诚心诚意地挽留于我。可我决心已定,说不干就不干啦。这不,就回京来了,等着吏部铨选呢,那穷乡僻壤的再干也没有什么出息。”
“那女囚后来呢?”对面而坐的中年人急迫地问。
对方“嗨”了一声,极度哀怨地低下头喝起闷酒。
中年人拍了拍朋友的肩头,甚是理解地注视着对方。忽然灵感突至,成诗吟诵道:“只爱糟床滴滴声,长愁声绝又醒醒。人间荣辱不常定,唯有南山依旧青。”
看这人长得英俊潇洒,彬彬有礼,活泼诙谐,他夹起块羊排剔去骨头,放到嘴里咀嚼着,“义山老弟,不瞒你说,老哥我闲暇半生,忽想干些实事,不期盼留名千古,也不能碌碌无为吧?”
回鹘摊主为他们端上来切好的热馕,彼此谦让着“请!”“请”,用手掰开分食之。
小猪和大虔晃闷头吃着,突觉肩上有人轻拍,惊讶间认出来人正是温庭筠,“温庭筠大哥,你也来溜达呀?”
温庭筠咯咯地笑着,眼睛堆成了一道缝,“我们真是有缘啊,绅哥那里料理妥当了,又没有什么正事,就想出来走走,不料遇到了你们。”
“快坐,摊主!加一付碗筷来。”大虔晃吩咐着。
临桌那年长的听到他们的对话,急急地问同伴说:“刚才,他管那人叫什么?是不是说他是温庭筠啊?”
“温庭筠个六饼,我就不信,看他给咱们写一首诗,这深更半夜的温八叉能来这夜市吃貊炙,净扯淡!”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中年人落座后毫无客套,像自家人一样斟酒就干,夹肉就吃,抹去嘴边的油汁,心满意足地说了句,“真不错呀!”三人相视一笑,他抬头望着东方的弯月,意气风发地吟诵,“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临桌年长的听后大赞,“好诗呀,回肠荡气,感动人心啊。”
“回肠个六饼,自己写首诗看看,感动人家李太白的诗多没劲呀,看他长得那个熊样,不过是泛泛之辈而已。”同伴轻蔑地回应。
年长的恍然大悟道:“是啊,我说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温庭筠抒怀完,又是一杯醪醴一饮而尽,“在天子脚下看着这钩弯月,喝着这醪醴老酒,就想起李公了,有种回肠荡气的情感。过几日我就要回江南故里了,不知我们哥们几时才能再见?”
他留恋地看着两位朋友,“临别送两位小诗一首,权当个念想。镜水夜来秋月,如雪。采莲时,小娘红粉对寒浪。惆怅,正思惟。还真有些想家啦。”
没等邻桌的说好,同桌的老头子先欢呼雀跃起来,“妙哉,善哉!好得不得了。”
老头子还是紧锁着眉头仔细端祥着,“人是其貌不扬了些,可诗写得无以伦比得美。老夫贾岛有幸得会高人,请问尊姓大名呀?”
温庭筠闻听此人是贾岛,恭敬地施礼道:“前辈就是闻名遐迩的诗奴贾岛呀,今日相会三生有幸啊!晚辈温庭筠有礼了。”
老头子听到他报出名姓,更是激动不已,“我说当今能写出如此超凡脱俗精美之作的也逃不出几个人了,温庭筠,温八叉,著名大家呀!”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
两人正在寒暄客气当口,临桌的两人闻讯凑了过来,“你是温庭筠吗?久仰,久仰,在下段成式。”“在下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