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卢小青身体不由地微微一颤,仿佛她也身处那屠杀的现场一般,仿佛那寒光闪闪的屠刀随时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般。
她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内心便又重归镇定,接着讲道:
“客船上,这一批外国人并不是不想制止这场屠杀。但是他们都知道,面对日军的暴行,抗议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能无端地让自己卷入到这场屠杀之中。
与这些外国人内心的煎熬与惶恐相反的是,这一场屠杀却惹得其他日本士兵蠢蠢欲动,也一样被码头和船上的日本平民当作了胜利。这一队日军官兵,在他们眼中俨然就是大和民族的英雄,神情里都露出了胜利的喜悦,眼光里都是由衷的赞赏。
麦克的英国朋友看到这些日本军人、日本平民的表现,内心生出了无限的屈辱。因为,这个自诩为绅士的英国人觉得,日不落帝国在这里建立的西方文明正在被这群野蛮的日本人践踏。看到日本平民的反应,这个英国绅士感觉到厌恶。
在屠杀发生之后,一艘悬挂巨幅英国国旗的快艇经过汇山码头那段江面,这艘快艇上的工人刚刚结束了对通讯电缆的检查维护后返航。麦克的朋友挥手大声招呼,引起了快艇的注意,同意把这些外国人带回上海公共租界。
看到这场触目惊心的屠杀,麦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英国朋友早已拦下了一艘途经小艇,拉着全身麻木的他提着行李上了舰艇。即便是在公共租界登岸,麦克仍然感觉浑身寒冷、魂不附体。
后来,麦克和他的朋友得到可靠消息,才知道在这场战斗开始前,这十来个中国男子是受雇于日本邮船株式会社汇山码头的码头工人,他们试图到苏州河南边的公共租界逃难,但是因为日军设置了检查站,他们被迫返回,躲进了一间房子里,最后还是被日军士兵发现了。这些中国男子的遭遇并非例外,其他成百上千的无辜码头工人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让麦克和朋友无奈的是,外国媒体披露了日军的暴行,但是日军无视国际舆论的指责,仍然我行我素,照样屠杀中国平民。”
听到卢小青的讲述,桌上的众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眼光里都充满了怒火。
任松气愤地说道:“8月下旬以来,报纸上都报道了不少日军屠杀上海民众的事件。8月21日,日军为了阻止国军的进攻,他们进入华德路吉林路明德里内搜查枪杀上海民众一二百人,还放火把那里烧了个一干二净,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的房屋毁于一旦。8月26日,日军在兆丰路、百老汇路一带挨家挨户地搜查,把老百姓都从房子里赶了出来集中在一起,那天日军用机关枪枪杀了二三百名上海普通百姓。8月30日,被日军杀害掷于虹口一带浦面之平民尸身,当晚六时涨潮后就已流入苏州河以南上游浦面,每见三五人一串,用绳反缚手足,又经过日光暴晒,大多已经腐烂,臭气四散,现场惨不忍睹。第二天上午九时至十一时落潮时,数十具尸体又随潮向下游流去。9月1日,外滩黄浦江面再次出现平民浮尸百余具,男性双手反绑,女性被肢解,租界慈善团体派人打捞,还遭到日军扣留。对于这些新闻报道和报界的谴责,日本方面完全没有反应。”
赵怀远也沉不住了,接着说道:“你们没有经历上海南站大轰炸,那里可都是平民,没有一个中国军队的士兵,他们炸了就炸了,报纸谴责算什么?狗日的日本人没有一丝人性,完全不当回事情!”
听到赵怀远气愤的叫骂,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赵怀远说道:“张组长,上次我们去广东,途经南京。听说日军航空兵不停地轰炸南京平民区,现在我有一个担忧,不知道该怎么说?”
“怀远,有什么尽管说?”
“在上海,因为有洋人在,日本人多少还是有所顾忌。即便是有顾忌,他们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屠杀我们的同胞。如果上海战场一旦失利……。”
听到这里,大家似乎知道赵怀远要说什么,一个个脸色都变得异常沉重,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张一浦打破了沉默,咬着牙问道:“说,都是我们自己人,还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从现在上海的战局来看,先是城区围攻,再是反击日军登陆作战,到现在日军在上海北面、东面的地盘越来越大,显然是已经站稳了脚跟。后面的战局一旦失利,那么日军就会一路向西,沿途经过的城市,那么多中国同胞,他们会不会一样遭遇日军的屠杀”
赵怀远终于一口气把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眨眼间屋里宁静下来。刚才屋里充满了怒火,赵怀远的这种担忧犹如一场大雨,浇灭了怒火,让屋里变得宁静和沉重。这宁静来得太快,简直让人感觉到窒息。
半晌,卢小青打破了宁静,一脸正色地说道:“组长,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考虑到向内地转移民众的事情?”
张一浦无力地摇了摇头答道:“应该没有,我从来没有听到类似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