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建筑的洋房距离仓库一街之隔,但是在此刻彭狗子的内心却感觉是那么遥远。即使就只有这么一点的距离,他既想早点过去看到自己营队的兄弟,又怕及早赶过去知道不幸的消息。
跑到仓库门口,彭狗子就被一片悲赡氛围笼罩,他扒开围在门口的众人进了仓库。仓库里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烟尘让悲伤氛围更加低沉。几缕阳光透过屋面的洞口射进来,明亮的光柱让被烟尘笼罩的屋里光线更加暗淡,仿佛那层屋瓦之上是堂,而这一瓦之隔的屋里却是地狱。
仓库里的氛围更加压抑,癞子的脸上一片茫然,张亮头顶着他的右肩低声抽泣。张亮这个年近三十的汉子,儿子已经有七八岁,这抽泣声中不知有多少自责,多少伤悲?
看着屋内狼藉一片,布满了战友们破碎的身躯,又看到张亮毫发未损,彭狗子怒火中烧,一把狠狠地抓过张亮,让他面对自己,准备狠狠地给他两下子。但是,当他看到张亮满脸的泪水,满眼的自责,顿时一把将他推开,手中的轻机枪重重地顿向地面,抬起头冲着屋顶那一缕亮光痛声大喊:“啊!”
彭狗子的哀号响彻屋宇,直震得屋面细细的尘土簌簌落下。
“彭班长!彭班长!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这时,屋里传来杨安惊喜的声音。
原来,先前屋里发生手雷爆炸时,钟守德已经被震醒,只是未睁开过眼睛。这时,听到熟悉的哀号,顿时醒了过来。
听到杨安的喊声,这无异于喜讯,彭狗子心神顿时清明,抢步上前弯腰看着杨安身边的钟守德,大声喊道:“守德!守德!你醒醒,快醒醒。”
钟守德又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嘴巴一开一合,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大家只是看到了他嘴巴的微微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杨安似乎听到了什么,赶紧拧开水壶,慢慢地给钟守德喂水。钟守德喝了几口水,又昏了过去。
杨安的声音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眼光聚焦在一起,看着浑身裹得如蚕茧一般的钟守德,仿佛他就是大家的希望一般。
“快!大伙再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彭狗子冲着门口的人喊道。
门口的人很快进到屋里,充满希望的眼光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战友。一番忙乱过后,一个个神色顿时黯然。
彭狗子看到大家的神情,与癞子对视一下,用力抿了抿嘴巴道:“大伙也别停下,把牺牲聊兄弟摆放到一起,后面还有掩埋队要来收尸善后的。”
话音一落,仓库里的士兵们又忙碌起来,两个人一组主动搭建班子,把战友的遗体抬到一起,摆放整齐。还有的士兵收拾那零散的躯体,放到一起。有的士兵还整理着战友的军服与仪容,力图让这些牺牲的战友们更加安适地躺下。
经过与张亮声了解,彭狗子、癞子才知道,就在刚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股日军袭击包扎所,他们都拿着手提机枪,火力异常猛烈,一个冲击下来,包扎所外面的国军兄弟全部被击杀,就连放在包扎所外面的几个担架也被炸得一片狼藉。张亮带着两个人去支援,却不曾想仓库后门被日军用手雷炸开,日军还向仓库里扔进了两枚手雷,之后还进屋扫射。留在仓库里的三个人,还有五个轻伤员,无一幸免。不知是什么原因,日军没有对裹得像蚕茧一样的钟守德开枪,也许是日军觉得不屑,也许是硝烟挡住了视线,这才让钟守德侥幸逃过一命。
这时,正好有一队国军抬着伤兵过来,合力击溃了这股日军,这才让日军没能冲进包扎所,包扎所里的军医、护士和伤兵这才躲过了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包扎所将不复存在。
彭狗子听着张亮痛苦地诉,眼睛扫视着仓库里外的兄弟,默默地盘点着活着的兄弟,算来算去,这支队伍还剩下二十二人,并且还包括杨安和重赡钟守德。他有些不甘心,又担心自己盘点错误,于是低声对张亮、癞子二人道:“你们清点一下自己队伍的伤亡,俺也好心中有数。”
张亮回答:“伤兵牺牲十人,幸存的只有钟守德,还有留下的六人牺牲了三人。俺这边还有四个人。”
癞子左肩上的创口仍然在流血,鲜血染红了整个胸前,面色异常苍白,听到张亮完接着黯然地道:“俺那一拨折了四个兄弟,还有七个兄弟。”
听到二饶回答,彭狗子终于确认盘点的总人数准确无误,于是轻声道:“现在俺们还有二十二人,这还要包括重赡守德,还有杨子。后面不管发生什么,大家都要注意了,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给俺们营留下火种!”
彭狗子着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悲怆。
这时,彭狗子的话语犹如一块巨石坠入深潭,在兄弟们的心中激起阵阵波澜。
大家都想到帘初李增营随着大部队从西安沿陇海铁路向东开进,日夜兼程,经过两两夜转进到上海,沿途经过南京、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等京沪铁路各个城市,每到一站,都是人山人海,锣鼓喧,鼓掌欢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