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螺巷,金榜阁。
是天亮的时辰,然而冬天的夜总是尤为冗长。
元竹宛提着灯走出房门准备打点铺子事务。批注的书已经卖完了,今日该让响锣和上成将留下的库存送去书船供更多书生借阅。
这铺子在接下来的几日就是一个空架子,没有书出售却照样开张不误,就是为了给暗中意欲闹事的人一个可乘之机。
穆因音将金榜阁售卖批注所得收益的八成都投入考前讲堂中去。钱不多,考前讲堂只办一日因此尚能支持。
知道竹宛和张守财从未接触过这类事宜,穆因音叮嘱两人凡事多商量些不要怕出错,可他们心头的重担并没有卸下多少,反而越发不想辜负穆小姐的好。
筹备考前讲堂的第一步是寻找场地,元竹宛与张守财分别跑了五家书院,想将讲堂办在书生最集中之地。
然而其中四家以从未接受过此类合作为由当场回绝,好在剩下的一家也是狄州最著名的禄秀书院在回绝两日后突然派人来报说愿意全力支持,更会免费提供书堂用以开办讲堂。
院中的雪积得挺厚,竹宛小心地走着路不想浸湿自己的鞋,岂料归音亭中忽然有人影一动,吓得她踉跄坐倒在雪地上,灯火也被积雪淹灭。
“哎哟,真是对不住,我总觉得禄秀书院这件事不对劲,所以等不及要来找你!”张守财大踏步走出亭子溅起一路雪沫,他将元竹宛扶起,本想替她拍去身上的雪,但愣了愣没好意思伸出手去。
元竹宛换下湿衣裳走进铺子,张守财已经点起了暖炉,他一边烘手一边摇头,想来脑中还在反复思索着场地之事。
禄秀书院扩张时驱赶居民、故意压价地皮,当时在狄州闹得沸沸扬扬,不像是个愿意做善事的主。
且他们向来录取的是高官富户公子,都不怎么把平民放在眼里。而金榜阁的考前讲堂不分阶级,凡是有意向参加科举的都能来听。
比张守财还要势利的书院会那么好心免费支持金榜阁?元竹宛认为禄秀山长慧眼识金,可张守财就是觉得有猫腻。
“张掌柜,你会不会多虑了。毕竟禄秀山长的女儿是戚家的大少奶奶,与穆小姐是一家人。”
“那我们就更该小心了,你还记得上次戚大少爷免费送字画来吗?那把穆小姐给气得哟…”
元竹宛知道张掌柜说得不错,可若是拒了禄秀书院,他们又该到哪儿去找书生多又便宜的场子呢?
张守财向来油嘴滑舌,可真心做起事情来倒极为认真。“我们应该去和罗老爷谈一谈,他地皮多但就是赚不到钱,穆小姐买下这间铺子算是替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多少结了些交情。”
“竹宛你与书生打得了交道,我不行。可对付生意人还是我熟络,更何况我跟着罗老爷干了好多年知道他心里的算盘怎么拨,不如让我去和他谈一谈,我总不会让金榜阁吃亏。”张守财拍了拍胸脯,发现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禁十分高兴。
元竹宛侧过头打量着替她泡上一杯热茶的张守财,不禁笑道:“张掌柜,你好像变了不少。”
***
风流贵公子迷恋上一个长着天足的渔家女子,力排众议将她娶回戚家,得知佳人芳心另许不但不离弃,反而将她捧在手心扶为正室,更谢绝欢场邀约想要全力赢回她的心。
在这个时代哪里还能找到这样愿意为爱真心付出的男子?!偏偏这样痴情的男子家财万贯,还生得面如玉、身如山、气如霜。
戚即安忽然成了狄州女子们热议的话题,她们刚想张口骂穆因音就不由为他感到心疼,一心疼一转念倒羡慕起穆因音来,巴不得自己变作是她,若能得夫君如此爱慕就算受尽斥骂也如食蜜糖一般。
罗老爷坐在茶馆中,八卦之声不绝于耳,听得他啧啧称奇。这二少奶奶绝,二少爷更绝,戴了绿帽子还能满城撒狗粮,这一对真不是简单人物。
他转着核桃,眼睛也滴溜溜地转向坐在对面的张守财。一段时日不见,想不到这个张管事不但成了掌柜,打扮起来还挺人模人样的。
张守财一身簇新的灰色老羊皮袍子,头顶黑缎帽,脚踏登云履,看上去低调谦逊、干练精明,是元竹宛在他出发前特地挑的衣裳。
“罗老爷,我可是在二少奶奶面前说了您不少好话,就连这次金榜阁要办讲堂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您,那禄秀书院都得排在您的后头呢。”
张守财很了解罗老爷的心思,昔日当铺生意那么差也能劝得罗老爷一直开下去可见他吹捧的本事不一般,更别提如今张守财身份大变,背后更有甚是得宠的二少奶奶撑腰。
罗老爷被一下戳中要穴,听得自己排在禄秀山长的前头当真喜不胜收,咬着牙才忍住没在张掌柜面前笑出来。
“守财啊,二少奶奶不愧是有眼光,你多跟着她学学也大有长进。说到举办讲堂之地,我的确有比书院更好的选择,绝不会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