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与她书中命运紧密相连的戚即安,一个是拥有未知效益的万成誉,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争斗,输家却一定是穆因音。
穆因音撑起身子,雪水浸入衣裳透体寒凉,重拳落下的声音锤在她的心上,有血星子溅落在红肿的手旁。
路边聚拢的众人缩在屋檐下不敢靠近,留在巷口的轿夫听得打斗声连忙跑来,六个身强体壮的轿夫用尽气力才勉强将万成誉摁住。
戚即安右膝碎裂,左眼也被血水迷蒙,白色的雪花似红雨般飘落下。他脑中轰鸣巨响,试着辨出穆因音的声音,却没能听见身后异常的动静。
穆因音忽然望向桥头,黑夜中有暗影疾动。
马鬃似离箭,铁蹄如急雨,玄影自拱桥上飞奔而来,直冲向那个试着从地上站起的挥拳袭击它主人的人。
万成誉被六个人压在地上,吼声似从胸膛破出:“玄影,停下!!”
戚即安无法移动,他侧身一望,满眼血色中有一头猛兽正迎面扑来,随即视线就被一个身影挡住。
“玄影!”穆因音跑至戚即安与高马之间,想要阻止它继续向前。玄影认出了穆因音可它并没有刹步,稍稍减速后马蹄一转便飞快地闪过她的身边,仍旧向戚即安冲去。
穆因音眼疾手快,立马反手勾住缰绳,使出浑身所有力气向后拽去,缰绳像刀子一般深深割破了她的手,双脚被拽离了地面。
玄影瞬时偏离了方向一阵急乱跳窜,刺耳的嘶鸣中穆因音被拖着打转,四只铁蹄在她身旁重重砸下。
头晕目眩,人在这一刻像失去了所有感官,穆因音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咬紧牙关将身子蜷紧到最小来减少可能受到的伤害。
“畜生!!!”戚即安不知是如何站起,他忘了疼痛,踉跄奔向失控的高马。万成誉大喝一声挣开轿夫,欲往玄影冲去。
万有望和武小异赶到了现场。
只见六人拽住万成誉,戚即安的身下拖出一条蜿蜒的血线,桥头前人马缠作一团。
万有望心中大呼不妙,飞身翻上玄影,勒令高马冷静下来。武小异则挡住万成誉,不让他冲动上前。
玄影停止了乱踢,体力透支的穆因音松开缰绳,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上,天地在她的世界中飞速旋转,雪花坠在眉间,她猛然泛起一阵恶心。
“因音…”戚即安碎裂的右膝着地,跪倒在她身边,双臂撑在两侧。穆因音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微弱的白汽自嘴里呼出,对他的呼唤毫无回应。
戚即安解下外袍轻轻覆在她的身上,他不敢动她,不知道她伤在了哪里。
“因音!”万成誉心急如焚,早已顾不上避忌。他本还理直气壮地指责戚即安令穆因音身陷险境,然而如今他已没有了叱问的权利。
“逆子,住口!这是你能喊的名字吗?!”
万路镖局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与弟兄们搏战生死数年拼下的镖局名声绝不能因为儿子的私欲而毁于一旦。万有望抬手想狠狠掌掴万成誉,却见儿子脸上的创口颇深,他失望至极却还是心软了。
长睫微颤,穆因音缓了过来。
眼前旋转的人影渐渐定格,长辫散乱,满脸血污,眸光似火,全然不是自在楼里那个风流轻佻的贵公子。
“告诉我,伤在了哪儿。”戚即安的声音很低很轻,却是命令的口吻。
“我没事。”穆因音只挪了一下身子,戚即安忽然皱紧眉头,他似乎忘了膝上的伤,忘了自己无法轻易站起。他伸手想将穆因音抱起,却被轻轻挡开。
“我能走。没有受伤,更没有喝醉。”真是可笑,穆因音没想到自己的心中有了芥蒂,说出口的话竟带着刺。
刚刚抬起的肩膀被重重按下,下颌被用力定住,戚即安像是被触怒了,凑近的脸变得狰狞,面上的血滴落在她的嘴角。
穆因音直视向他,丝毫不畏惧他的压制。“放开我。”
“不要对我说同样的话!”戚即安突如其来的怒喝,怔住了所有人。
戚即安不允许失控,戚家、正天会,甚至隐藏在京城的势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为何她不是?!
明明不允许失控…可为何在她面前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
戚即安像一匹受伤的困兽,困在他自己筑下的牢笼中,只剩下用嘶吼来寻求生路。
欢场是他的面具,每一个拥紧的女子皆是棋子,戚即安一直认为穆因音也是,待她不同只是因为举棋不定罢了。
他习惯了掩在幕后,习惯了收敛自己的光芒,在遇见她之前从没有想过要去争取些什么,因为争取就是暴露,不动声色的掠夺才最为稳妥。
这个残酷的世界教会了他如何筹谋算计,如何全身而退,他从不解释,从不轻易在人前愤怒,愤怒是弱者的缺陷。他能口口声声安慰穆因音害怕是人之常情,但常情二字他曾经根本不屑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