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宅。
郝多钱能下榻稍稍走动了,他坐在红木凳上笑着把嘴巴一张,就有两三双纤手拾着青枣、柑瓣凑了上来。
柳裁烟来照顾他倒是替郝宅开了个好头,现在青楼女子只要将妆化得淡一些,便可畅通无阻地在郝宅出入。
郝福寿每当想发作,可只要一听见儿子屋里传来的笑声,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半。毕竟不管这笑声再轻佻再放荡,都多少为这偌大的宅子添了些生气。
家仆急匆匆走入郝多钱的房内,岂知姑娘们一时兴起一拥而上抱着他就是一番亲热,吓得家仆跌倒在地匍匐爬行。
一姑娘嘴里咬着男子的如意帽,悠悠转个身坐到了他的背上,甩起他的长辫,将他当马骑,这可逼得家仆连连讨饶:“姑娘行行好啊,我是真有事要向郝公子禀告啊!”
郝多钱仰脖大笑,一不留神将青枣枣核给吞了下去,他用力拍打着胸口咳着,怪家仆的到来坏了他的好心情。姑娘们一听,三寸金莲毫不客气地往家仆身上招呼。
“郝公子,门外…门外有人说他刚从契州回来!”话刚说完,一双绣花弓鞋就踢到了他的嘴上。
郝多钱下半身不敢用力,撑着桌子站起,他用脚抬起家仆的脸,可一看血水会弄脏他的鞋又立马把脚抽了回去,家仆的头重重砸在地上。“真是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那人叫进来!还有你们,玩够了都回窑子里去!”
姑娘们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娇嗔着走出门去,走时还不忘再踹上家仆两脚。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走了进来,有姑娘好奇地凑到斗笠下想将他的面貌看个真切,却忽然轻呼一声惊慌地跑了出去。
男子将门合上,双手作揖:“郝公子,戚即安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入梦船,但我们已寻出了他的藏身之地,就在叠欢楼。”
郝多钱冷笑一声,摆了摆手。
正天会虽说受了郝宅的保护费,可他们与戚即安的关系总让人觉得十分微妙,这也是为什么郝多钱此次没让正天会动手,而是选择了无门这个杀手组织。
叠欢楼是正天会的地盘,让无门去与正天会拼斗,不但动不了戚即安,反而会引火烧身把他自己送到李银贵的刀口上。
“你们先把戚即安盯紧了,杀他的计划只能暂停,在契州我们动不了他,等他回到狄州后再想法子收拾这臭小子。奶奶的,入梦船上那么好的下手机会竟然让一群没死透的反贼给搅黄了!你还有什么消息没?!”
郝多钱心情越发糟了,一恼火就忘了伤痛,抬腿踢向门边的立柜。这一踢果然扯到了伤口,登时痛得他五官扭曲,站都站不稳,只得龇着牙坐在了地上。
自讨没趣。斗笠男子丝毫没有想扶他的意思再一次双手作揖:“郝公子,柳裁烟柳姑娘的喉咙被割断,命丧在船上。尸首无人认领,最后扔到了乱葬岗上。”
“我问你还有什么和戚即安或者正天会相关的消息没?!和我提那破鞋做什么!”
***
穆因音跟着梁老来到屋外,屋子建在山脚下,山的形状颇像一双合十的手。相似的简陋建筑还有十余栋分布在两座山的狭长缝隙外,屋里都住着衣衫褴褛的人,听说一直由半山腰的寺院接济着。
孩子们喜欢趴在缝隙处叫喊,也会眯着眼想瞧见那一线天光外的世界。大风时常夹着细沙碎石自隙间穿过,总会不时伤到他们的脸,然而他们还是乐此不疲,若是弄痛了就哭一哭擦一擦,不一会儿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除了那个捏着柴火的小男孩儿,他始终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叫章茧,小名茧子,是章统领最小的儿子。此次结盟成军的镇民们选了一拨壮士来夺名册,想不到他竟然带着阿茉悄悄躲在车板下硬跟了过来,哎,和他们的父辈一样,都是些重情义的孩子。”
梁老在提及镇民时,眼中的利光变得柔和,有些像记挂着戚老太太病情的戚启墉。
“白姑娘,你虽不是望浦镇的人,但镇民们的性命全都在你的手上。准备准备,明日会有人带你去叠欢楼。”
穆因音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这白姑娘叫的正是自己,由于她不想将戚家二少姨娘的名字和反贼牵连在一起便拆了她的穆字,随口对梁老说自己叫白禾。
“那梁老您与章统领是何关系?”
“没有血缘却胜过血缘的关系。我是望浦镇的镇长,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我的亲人。我无法上阵杀敌,可若是…”梁老说着瞧了穆因音一眼。“有谁做出伤害我亲人之事,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拆散了也一定和那人干到底!”
穆因音裹了裹身上荼娘给的半旧袄子,顿觉骑虎难下,面前的山体上现出楷书…
【载入读取|零二零卷:巡抚大悦】
【卷首入语:销金散银终得安,展臂立迎祥鸟还】
想来是陆巡抚的事终于得以解决,戚启墉在此事上居了首功,一定不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