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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亩,家父岂敢违法。又道,他们通同舞弊,将卫里的地亩变卖。“卖与何人?”,闻听刘洪起问话,陈高正却不回话。“憋死牛陈配琪,长淮卫地亩卖与何人!”,刘洪起喝道。终于,陈老二叫道:“武宁侯郭家,长兴侯耿家,你可惹得起?”。

刘洪起扭头冲船舱问道:“敢问驸马爷,国丈爷。这武宁侯,长兴侯,朝廷可动得?请二位爷说句有南有北的话”。静默了片刻,王昺回道:“天塌下来有八个金刚抬着。你与公侯格气,欲大快于中枢,去问皇上,莫问我”。张国纪则回道,这又是因甚的?刘洪起道:“卫所为弊久矣,除却救得穷民,学生别无它肠,只欲在万死中为百姓分一条生路。民苦役重,匮乏已,帝乡尚且如此,学生不由投袂而起。将才驸马爷天塌下来有八个金刚抬着一语,不觉愧对国恩,碌碌长安么?”。此言一出,张国纪一惊,不想王昺并不生气,还改口道:“天不厌你,人奈你何?你既肝肠如雪,我便代你上疏,不过两个国初的侯爷,包你一箭上垛。我已是白发故人稀,怕什么,你不怕便好”。刘洪起闻言不由一惊,天不厌我,人奈我何,这是自已对元默的狂言乱语,却被元默报给了皇上,不然王昺从何处得知?刘洪起又算了算日子,自已在开封胡言乱语时,王昺正在大运河的船上,他又是咋知道自已这话的,不成是王昺到了凤阳后,皇上还有密谕来,密谕中提到了自已的言行?只是无论是元默还是崇祯,都不知道刘洪起天不厌我的这个天,指的可不是他崇祯。

这时,张国纪道:“你若真肯实心办事,不是假面嘎,凭嘴嗡,出了啥事,我去求懿安娘娘,自然替你周全周全。下回行事周祥些,莫要这般猛可里一下”。假面嘎就是玩虚套。刘洪起躬身回道:“趁我十年运,有病早来场。学生岂敢有身名俱泰之妄想”。王昺心道,你却是病不找你,你去找病。“哎,自已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王昺心中一叹。

刘洪起继续问话,据陈配琪说,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中都船厂。刘洪起问船厂在何处,陈配琪往西南一指,说二十里外有片湖泊,刘洪起问可叫龙湖。陈配琪道正是。刘洪起又问,东瓯王陵可在湖边?陈配琪奇道,莫非大人去过那厢?刘洪起微微一笑。

陈配琪上了船,熟练地掀开船尾的舱盖,舱里一片水声,水星浅到他脸上,他看了看,道:“鲇鱼胡子,二黄头,八个爪,鲢子”,说罢,由水舱里摸出几尾鱼,拿到船头,刮鳞,剖肚,去肝胆,最后将鱼往锅里一扔,舀了一瓢河水在锅里,边升火边道,将才我嘴臭,叫二人大人没吃饱,带二人大人来尝尝鲜。王昺与张国纪坐在一旁只是含笑,点首,捋须,要是这二位会做饭,早已上手。刘洪起见状,由面袋里挖出半瓢高梁面,倒在盆里,就着河水和起了面。这时,只听舱外有人唱道,“锵锵,锵锵,逮住指挥耍把戏,指挥听见不愿意,骑上大马上陕西,大马翻进山沟里。指挥摔得直瞪眼,你一刀,我一剜,疼得指挥直叫唤”,接着是一声“你倒不外气”,船家已进到舱中。陈配琪招呼道:“贵生,快给驸马爷,国丈爷行礼”。贵生闻言一惊,愣了愣,随即趴在船尾给两个老的磕了四个头,明代的规矩,给至尊之人要磕四个头,而不是三个。

贵生起身后,与两个老的又言说了几句,王昺与张国纪只说舱中窄小,不必多礼。那贵生仍是不自在,只得寻出些葱姜伺弄起来。舱中狭窄,王昺与张国纪起身下船,站在粉团洲上举目四望。十王陵外的一片柳林令张国纪想起他在黄河岸边的柳林村。十王陵的围墙里面则是一片桃李,围墙修得不高,甚是宽厚,却是做堤坝使的,原本十王陵有三道围墙,最外层是一圈夯土墙,如今早已不存。前几日,朱恭枵已祭过十王陵。

半个时辰后,舱中,贵生操起锅铲,铲出贴饼放在秫秫编的小筐里,都是高梁饼,饼子一半浸在鱼汤里,一半露在鱼汤外,一面焦黄,一面油亮,这种贴饼,河南话叫锅耳巴子。锅中炖的是草鱼,当地人念白字,念成漕鱼,即鲫鱼。刘洪起坐在船头,问道,可有酱豆子?陈高正与贵生疑惑地看着刘洪起。刘洪起自失地一笑,心道,八成因为辣椒还没传来,看来酱豆子是清朝之物了。酱豆子是庄士童年之物,就是酱黄豆,安徽的农民一冬天吃那个,吃得个个身高不超过一米六,刘洪起眼前这二位也差不多。

舱中有幅神像,这时,贵生捧着香对着神像念叨了几句,正念叨着,陈配琪执着锅铲,对着锅里的鱼道,翻一翻。贵生不由怒视陈高正,道:“再要胡说,一脚踹你落水”。船家的忌讳颇多,在船上不能说翻这个字,就是买口锅也是口朝上顶在头上,绝不能口朝下,甚至拎条鱼,鱼头也要朝上,因为如果鱼头朝下,寓意沉没。江河虽然给了渔民相对的自由,但几千年来,他们活得很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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