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在沿海打过工的工厂还是在儿子公司的车间里面,都有贵州人,老马对他们的衣着、生活习惯、口味爱好等等都有所闻,而且老马对贵州口音还特别钟爱,温柔、随和、起伏平稳,不像上海话动不动就饿、哦、啊、呀、伐来,好像日本鬼子说话。最恶心的是上海人以能说本地话为荣,一有机会就叽里呱啦,带有某种优越感,明显表露出来歧视外地人。现在老马听到满街都说贵州话倍感亲切,恍惚中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冲着贵州这地方来的。
既然如此,老马也就理所当然地找贵阳的民政部门请求接济。贵阳某民政分局的工作人员一看老马不太像是个需要接济的乞丐或是流浪人员,对老马提出困难补助提出质疑。老马解释说,他是有生活来源的人,现在不是掉了钱包吗?借点钱解决一两天的伙食和买票坐车回家,借的钱过几天保证全部奉还。工作人员问老马能不能提供一个担保人的联系方式。没有了手机的老马能记住的电话号码除了老伴的还有儿子的,刚才已经将老板张大姐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了列车上的乘警,这次便把儿子的手机号码背给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并且强调说他儿子是个老板,意思是让民政局的人尽管放心,老马从民政局申请救助的钱再多也还得起。
老马嘴上虽硬,心里却打起了鼓。昨天下午和儿子吵过架,儿子当时旗帜鲜明的表态:如果老马不去劝阻老江的上诉从今以后就不认老马为父,而老马又走的那么坚决、那么不顾一切,这才过了不到一天,这就要找儿子了,老马对儿子是否愿为他做担保一点把握也没有。但谁叫马元是马凡的爹呢?从儿子出生的那一天起,喂养他、呵护他、陪他长大、教他成人,老马很好地履行了父亲的职责,儿子马凡是老马和张大姐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的未来、是老马的心头肉,所有连续人的联系方式中,老马只记得老伴和儿子的电话号码。但儿子翅膀硬了,而且背后还有他老妈的支持,马凡会不会与老马恩断义绝呢?
民政局工作人员用办公室的电话并打开免提拨通了马凡的手机。好像是为了证实老马刚才说的话,老马儿子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上海某某公司总经理。”
“您好!我这里是贵阳某民政局,您父亲马元同志因为失窃来我们局申请补助,我们一致协商同意你为担保人,请您提供……”
好像是为了证明老马刚才的顾虑,电话里的马凡说:“等等,是民政局的?我这里刚刚到了卫生监督局的。你们说的人我不认识,我没有那样的父亲。”
这句话一说完,电话便挂上了。
工作人员看着老马笑,这样的骗子每天都会进来好几个,几乎没有人得逞。老马听到马凡电话里说到了卫生监督局,心中明白老江已经去过了安全生产管理局,上海的政府部门工作效率确实比内地的高,这么快就派出了专业队伍到儿子的工厂做现场调查。卫生监督局的人可能正在找马凡谈话,所以马凡把一肚子的仇恨全部对准了老马,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为他老子做担保是做不到的。老马窘红了脸,争辩说:“他真是我儿子,现在他心情不好,你们要是不相信,过几天还可以打这个电话向他证实。”
“用不着了。我们没说你是骗子,但也没有不经担保给过人车船钱的先例。”工作人员最后给了老马够吃几天饭的钱便打发他走,送出门时,工作人员还给老马指了去救助站的路。
向政府申请困难补助实质上也是讨钱,讨钱就要要丧失尊严,如果再去救助站还不知道要遭受到什么样的侮辱,老马决定再也不去找政府部门,他要凭自己的能力先生存、后回家。老马手中紧攥着刚刚获得的一张百元大钞,找了一家小店买了面包和水,他为的是把钱找开,他要乘公交车去贵阳的开发区,开发区通常都在市郊,老马计划在那找份工作、赚份工资,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没钱难不倒老马,不缺胳膊少腿,而且身怀一门技术,老马不怕找不到事情做,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和经济上改革开放之后,只要你不懒就能养活自己,而在老马年轻的时候,当年许多像老马一样年轻的后生,纵然浑身是力气却找不到地方使出去,卖劳动力却没有哪个来买。老马现在缺的是身份证明,没有身份证,没有哪家正规公司敢招你。老马思来想去眼下只能找小包工头要点活干,先解决温饱问题,等到恢复了身份证明材料之后再去找正规公司。
怀有这种想法的老马在当天日落之前找到了贵阳市郊某开发区的一所建筑工地。
老马来到的这所建筑工地规模不大,颜色鲜艳的围墙圈了一块约十来亩的地盘,围墙里的地面上一片狼藉,摆满了钢筋、水泥、沙土等建筑材料以及脚手架、搅拌桶等建筑用工具;主厂房的地基浇灌好了,混凝土的颜色已经发白;在围墙拐弯的一角搭了几间简易房,工地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影。
老马进入到围墙内部,一只满身黄尘的土狗冲到离老马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冲他叫唤,随着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