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广袤。
东边的大地上,子时的更敲过,福州进入六月初一的凌晨。
夜市的灯火渐渐地散去,马车与最后的游人回到家中,少数的夜间商铺也关上了门,除了青楼门前依旧挂着的大红灯笼,黑夜里的光亮,已经不多了。
稀疏斑驳,像是散在大海边上的梦。
有的梦稍显活泼。
“……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你、你……你们会被我们兄弟找到,也包括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会当着你们的面,一寸一寸的噶了他们。过程当然会有些不好受,但最后,你们会帮我们找到你的老大……哼哼……哇哈哈哈哈哈……”
双手叉腰,涂在窗户上的剪影像是一条骄傲的喷火龙,在笑声中说着带劲的话语。
随后迟疑了一下。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少女的笑声便传出来了。
“幼稚啊……”
也有的梦显得诡谲。
“……上午的刺杀之后,李频的学堂、长公主府两边都加强了守卫,消息也封住了。不过学堂毕竟要开门迎客,晚上才有探访的人确认,李频没事,看起来刺杀没得手,但刺客也没被抓住……至于长公主府那边,消息尚未确定,但有传言说,下午铁天鹰出了宫,到过那里。”
“……公主府明日有宴会,要宴请那些过来送女儿的家伙,里头会比较重视,也不出奇……”
“……各部衙门的消息,恐怕要到明日,才能知晓大概……”
“……我想到的是另一件事……陈霜燃……这小黑皮,怎会有今日这般实力?”
亦有严肃而苦恼的梦。
“……那两位,恐怕不会受咱们的招揽……不过倒答应了替咱们助拳……”
“……大事,要让上头的人来定了。”
“……那咱们还有功劳吗?”
“……有的……”
……
长公主府。
星光寥落。
寝殿一侧的院子里,银瓶正在屋檐下打坐。她脊背挺直,长而矫健的双腿盘正,双手落在膝上,五心朝天,看起来是修行者标准的静坐姿态。
但在屋檐下的昏暗里,她的双眼仍旧是睁开的,望着前方的院落,清澈的目光,偶尔变动。
院落中央是一颗大榕树,透过榕树的枝叶,星星的光芒一道道的平行落下,树下是石桌与石凳。
脑海之中,她已经在这院子里奔跑了无数次,思考着不同的发力技巧,与白日里的刺客交手。
总是差了一线。
刺客的出现,临近昨日的巳时,其时正是由她带领着巡逻,发现了端倪。那灰色的身影袭来,朝她发了一掌,掌袭胸口,有下流的意味,但在第一个照面间,却是十分高明的策略,她在第一时间与其对了一掌。
出手的是个老者,手有老茧、并不饱满,但掌力老辣而高明,甫一交手,她才发现自己错估了对方的用力,全力而出的一掌劈得血气翻涌,极为难受。下一刻,对方便朝着一旁的护卫群飚飞而去。
对方的轻功高绝,银瓶尝试从后方追上,但那身影已经在挥臂间打飞了两人,随后猛地一脚踩断了一名女侍卫的大腿,鲜血喷涌间,那身影竟还调转了方向,朝公主府外逃去。
没能追上……
却并非是策略的问题。
思考半晚,银瓶能够明白,这一次杀来的刺客,无论从内力、还是从轻功、亦或是对敌应变时的老辣上,都要高出自己一截,尤其是轻功身法,对方的修为已臻化境,军中最能打、身形最灵动的几位,与他相比恐怕也只在伯仲之间。
更别提对方在交手之时,身上还隐隐发出了铁片的叮当声。
“吞云铁甲”。
在过去曾听到过的江湖轶闻中,也只有一个人的事情,能与之对应上。
当年师公周侗抵达山东,也曾对此人有过一次出手,但他卸甲后全力奔逃,师公不曾追赶。
过去父亲曾说,当时师公受了太尉府的命令,要去截杀仍未展露太多手段的宁先生与他的那位夫人,“河山铁剑”陆红提,恐怕是因为责任在身,因此未对这逃跑的和尚赶尽杀绝。
但如今想来,似乎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和尚卸甲之后轻功又有提升,竟连师公都没有把握追上?
夜色安谧,从下午到此时,她已经尝试了诸多的方法,演练下一次交手时可能的应变,此时众人皆已睡下,她也只能回忆过往的所学,在脑海中进行构思。
又不免想到当初师公与宁先生那一战的情形。那时候心魔初灭梁山,尚未以高绝的武艺闻名江湖,而师公作为天下第一人杀将过去,后来听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一场比斗的,也不知是师公与宁先生单打,还是宁先生与那位夫人一齐上阵。
即便二打一,能够在正面的切磋中与师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