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登三宝殿。”宗弼道,“我看不能让他进来,他说的话,不听也罢。”
“哎,老四,你这样未免小家子气了。”一旁便有位老人开了口。
宗干点头道:“虽有争端,但说到底,大家都还是自己人,既然是谷神大驾光临,小王亲自去迎,诸位稍待片刻。来人,摆下桌椅!”
此时巨大的厅堂,众人皆坐在上头或两边,在宗干的示意下,便有下人端了桌椅过来,拜访在了厅堂的最中间,看着便如受审一般。
不一会儿,身形消瘦,须发皆白的完颜希尹便跟随着宗干过来了,看看厅内架势,便是一笑。他倒是没有立刻坐下,沿着厅堂一个一个地打了招呼,甚至叙旧几句,中间便有人叹息道:“谷神,你老啦。”
“都老啦。”希尹笑着,待到面对宗弼都大气地拱了手,方才去到厅堂中央的方桌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下,道:“好酒!外头真冷啊!”
眼见他有点反客为主的感觉,宗干走到上首坐下,笑着道:“谷神请坐,不知今日上门,可有要事啊?”
希尹环顾四方,喉间叹了口长气,在桌边站了好一阵子,方才拉开凳子,在众人面前坐下了。如此一来,所有人看着都比他高了一个头,他倒也没有非得争这口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厅堂里安静了片刻,宗弼道:“希尹,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都是宗亲血裔在此,有叔伯、有兄弟、还有侄儿这次好不容易聚得这么齐,我老了,百感交集,心里想要叙个旧,有什么关系?就算今夜的大事见了分晓,大家也还是一家子人,咱们有一样的大敌,不必弄得剑拔弩张的来,我敬各位一杯。”
他主动提出敬酒,众人便也都举起酒杯来,上首一名老者一面举杯,也一面笑了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希尹笑道:“十五那年,到虎水赴宴,我沉默木讷,不善交际,七叔跟我说,若要显得大胆些,那便主动敬酒。这事七叔还记得。”
他这一个敬酒,一句话,便将大厅内的主动权抢夺了过来。宗弼真要大骂,另一边的完颜昌笑了笑:“谷神既然知道今夜有大事,也不要怪大家心中紧张。叙旧时时都能叙,你肚子里的主意不倒出来,恐怕大伙儿要紧张一晚的。这杯酒过了,还是说正事吧,正事完后,我们再喝。”
希尹点头,倒也不做纠缠:“今夜过来,怕的是城里城外真的谈不拢、打起来,据我所知,老三跟术列速,眼下恐怕已经在外头开始敲锣打鼓了,宗磐叫了虎贲上城墙,怕你们人多想不开往城里打”
“你不要血口喷人”希尹说到这,宗弼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要栽赃么?他虎贲上城墙是因为我们要造反,希尹你这还真是读书人一张嘴”
“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四你听我说完。”希尹抬了抬手,“没有栽赃谁的意思,只不过这样的局面再继续下去,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真的可能出现,老四,今天外头要是突然响个雷,你手头上的兵是不是就要冲出去?你一旦冲出去了,事情还能收得起来吗?只是为了这个事,我想做个中人,传点话,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谈一谈。”
“你跟宗翰穿一条裤子,你做中人?”宗弼嗤之以鼻,“另外也没什么好谈的!当初说好了,南征结束,事情便见分晓,今日的结果明明白白,我胜你败,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我大哥的,咱们拿得堂堂正正!你还谈来谈去,我谈你先人”
周围便有人说话。
“老四说得对。”
“小四注意说话”
希尹皱眉,摆了摆手:“不要这样说。当年太祖驾崩时,说要传位给粘罕,也是堂堂正正,临到头来你们不愿意了,说下一位再轮到他,到了今天,你们认吗?南征之事,东边的赢了,是很好,但皇位之选,终究还是要大家都认才行,让老大上,宗磐不放心,大帅不放心,诸位就放心吗?先帝的遗诏为何是现在这个样子,只因西南成了大患,不想我女真再陷内乱,否则将来有一天黑旗北上,我金国便要走当年辽国的覆辙,这番心意,诸位想必也是懂的。”
宗弼大骂:“我懂你先懂你娘!这什么先帝的遗愿,都是你与宗磐一帮人私下里造的谣!”
“若只是我说,多半是造谣,可我与大帅到上京之前,宗磐也是这样说,他是先帝嫡子,不像造谣吧?”
上首的完颜昌道:“可以让老大立誓,各支宗长做见证,他继位后,绝不清算先前之事,如何?”
“读史千年,帝王家的誓,难守。就如同粘罕的这个帝位,当年说是他,当年不给又说以后给他,到最后还不是轮不上么?”
完颜昌笑了笑:“老大若信不过,宗磐你便信得过?他若继了位,今日势大难制的,谁有能保他不会一一找补过去。谷神有以教我。”
希尹点了点头:“今日过来,确实想了个法子。”
希尹被称作谷神,在女真一族中向来是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