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乎他们临死前的想法与恐惧,就如同他们先前在中原或是江南参与过的无数次谋杀一般,死者化作尸体倒下,活着的人转过身去依然继续他们多彩纷呈的人生。
宣判已然开始,正在继续。
不久之后,整个城池当中更多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女真人及一干战犯的宣判与行刑,在阅兵结束后还持续了大半日的时光。
胜利广场附近枪声时不时的响起一阵,面目全非的尸体倒在土坑当中,血腥的气息在天空中弥漫,但听闻消息朝着这边聚拢过来的百姓倒是愈发多了起来,人们或哭泣、或咒骂、或欢呼,发泄着他们的情绪。
纵然被押过来的都是过往的女真将领,但到得宣判与行刑的这一刻,真正展开了反抗的囚犯却终究是少数,至于有效的反抗更是没有。
华夏军的士兵已经在战场上打垮了他们,在其后的现实中,他们也已经见识到了这支军队的力量。在女真主力此时已然回到金国,远隔数千里的此刻,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当他们意识到这种徒劳,那看起来再激烈的挣扎,都不过时野兽临死时的嚎啕而已。
华夏军将会处决女真战俘的消息,事先并未对外公布。当它突然发生,围观的百姓们感到兴奋与热血沸腾,一些人甚至回到家中,拿了馒头与银钱过来,找到行刑者希望沾点死囚的热血用于治病。这样的行为自然被一概禁止了。另一方面,在各个观礼台上的大人物们见到这一幕,也大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说普通百姓对于“杀头”的场景还有着事先的渴盼,如严道纶、关山海这类人物对于眼前的一幕,便确确实实的没有过任何的预料。在他们看来,对这批女真俘虏的“不杀”可以带来无数的好处,譬如将他们摆上台面与女真人进行谈判,立刻就会带来大量的收获,在之后混乱的局面中能够更快地建立优势,而即便暂时不进行交易,将他们关押起来,在未来的某一天也随时可以拿出来当做筹码使用,进可攻退可守。
与之相反,一旦杀掉,除了让下方的百姓狂欢一番,那便半点实实在在的好处都拿不到了。
长期以来,在夹缝中求存的华夏军,对外喊出的响亮口号,都是做生意、谈契约。宁毅与西北做过生意,与西夏做过生意,与女真人也有过多次的交易,到了西南后,与中原、与江南的各个势力间更是有过无数的生意往来,而在西南大战的进行之中,宁毅还利用女真俘虏换回过一批华夏军的战士到得这一次,如此好的一批筹码拿在手上,他却忽然决定,不做任何生意了?
这样的疑惑当中,到得中午的宴会时,便有人向宁毅提起了这件事。当然,话头倒是老套:
“此事过后,华夏军与金国之间,便真是不死不休喽。”
“华夏军与金人之间,莫非什么时候还有过转圜的机会么?”宁毅笑着反问。
“这倒是有过的,例如当年在小苍河时期,金使范弘济便曾到过宁先生这里,要与您展开谈判。西南之战前,听说希尹也曾派过使节来的嘛。”
说这话的是一位姓黄的大儒,宁毅笑道:“那黄老可知,女真人为何愿意与华夏军谈判。”
对方想了想:“因为,华夏军从一开始便选择不死不休。”
“是啊。”宁毅道,“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你选择不死不休,人家就会给你转圜余地,你若想要有转圜余地,对方是连谈都懒得跟你谈的。所以,我何必在乎呢?”
“只是如此一来,你屠杀女真俘虏,金人那边,又岂会不用屠杀汉人俘虏的手段作为报复?这中间,原本是有可谈之处的啊。”
宁毅看着对方,沉默了片刻:“他们已经在杀了。”
他顿了顿:“战争就是兑子,有些债是往日里就欠下了的,看起来人还在,实际上早已不在你的手上了。女真人屠杀汉人由来已久,有事没事都要杀几个,我们这边杀了女真俘虏,对方当然会还以颜色,但若我们真的在乎这些颜色,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拿这些汉人俘虏要挟我们,最后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加巨大。”
他的回答就到这里,随后有人询问:“金人已经在杀汉人俘虏了?”
“谁也挡不住的。”宁毅低声叹道。
外头隐隐约约的,枪毙的响声还在传进来
城池当中狂欢,犹如沸腾一般持续了大半日仍未停歇,即便在偏僻的卫生院里,也能听到外头的动静一阵一阵的传来。
背后的伤势稍稍愈合,偶尔能够坐在床上的曲龙珺也听说了外头枪毙女真人的壮举,以至于卫生院中的大夫、伤员也都跑了出去看热闹,有时候也能听见远远的赞叹声传来:“华夏军真是好样的”
“有种”
这些声音即便隔了几堵院墙,曲龙珺也听到其中发自内心的褒美之情。
以她十六岁上简单的阅历来说,华夏军确实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