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但真正复杂的在于,许多人会在说着要革新的同时,说你这革新的方法不对,这中间有真有假……小皇帝能让多少人付出自己的利益支持革新,能让人付出多少的利益,这是问题的核心。”
宁毅看着下方的过关的人群,顿了顿:“其实我说的这些啊,你们也都清楚。”
“只是不知道若易地而处,宁先生要如何作为。”
“哈哈……看,你也图穷匕见了。”
“以宁先生的修为,若不愿意说的,我等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昔日您与叔父论道时曾言,最为喜欢的,是人于困境之中不屈不挠、发光发热的姿态。从去年到如今,福州朝廷的动作,或许能入得了宁先生的法眼才是。”
左修权的话语诚恳,这番言语既非激将,也不隐瞒,倒是显得坦荡豁达。宁毅看他一眼,也并不生气。
“……左先生,能对抗一个已成循环的、成熟的生态系统的,只能是另一个生态系统。”
左修权蹙眉:“何谓……循环的、成熟的生态系统?”
“打个简单的比方,今天的武朝,天子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想法,已经深入人心了,有一整套与之相匹配的理论体系的支撑,在一个村子里,大人们生下小孩,即便小孩不念书,他们在成长的过程里,也会不断地接受到这些想法的点点滴滴,到他们长大以后,听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成熟的、循环的生态系统,在于它可以自行运转、不断繁殖。”
“今天武朝所用的儒学体系高度自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当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你要改成尊王攘夷,说皇权分散了不好,还是集中好,你们首先要培养出真心相信这一说法的人,然后用他们培养出更多的人,让它如水流一般自然而然地循环起来。”
“今天的福州,从动作上看起来,小皇帝一开始的思路当然是没错的,以新儒学为尊王攘夷做注,给集权做准备,以江南武备学堂统一军方的控制权,让领军者变成天子门生……一方面,因为十几万的精锐兵权暂时集中在他的手上,无人能与之对抗,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才被女真人屠杀了,所有人痛定思痛,暂时认同了需要改革的这个想法,所以开始了第一步。”
“但接下来,李频的理论高度够不够给一个循环的、自恰的尊王攘夷体系做注呢?江南武备学堂宣传的忠君思维,是生硬的灌输,还是真的具备无与伦比的说服力呢?你们需要的是成熟的理论,成熟的说法,以打倒在事实上更加成熟的共治天下的想法。只有当这些想法在眼下的小范围内形成了牢固的循环,你们才真的走出了第一步。今天朝廷发个命令,所有人都要爱国,没有人会听的。”
“一个理论的成型,需要很多的提问很多的积累,需要很多思维的冲突,当然你今天既然问我,我这里确实有一些东西,可以提供给福州那边用。”
左修权眯起了眼睛,见宁毅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心中的感觉,逐渐怪异,双方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在心中叹息,忍不住道:“什么?”
他看见宁毅摊开手:“譬如第一个想法,我可以推荐给那边的是四民当中的民生与民权,可以有所变形,譬如合归于一项:人权。”
“宁先生,你这是……”
左修权忍不住开口,宁毅带着诚恳的表情将手掌按了按:“你听我说。”
左修权有点不想听……
……
“……我以前跟人说,我们的历史从古到今,几乎所有朝堂上的革新,都是党同伐异。有一群特权阶级形成了集团,有一个政治问题成为了病灶,怎么办?我们联合其他大臣,说服皇帝,去打倒需要打倒的问题。但这中间的问题在于,一旦你能打倒之前的利益集团,你所纠集的革新者,必然成为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任何一个利益体系或者集团都会自动维护自己的利益倾向,这不是个人的意志可以改变的。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个王朝几百年的治乱循环,一个利益体系出现,另一个打倒它,然后再来一个打倒上一个,有时候会短暂地缓解问题,但在最关键的问题上,一定是不断积累不断加重的,等到两三百年的时候,一些问题再也没办法革新,王朝开始解体,从治入乱,成为必然……”
“……要打败一个利益体系,你只能成为更大的利益体系,解决一个问题,你自己就要成为问题……有没有可能改变这个最简单的游戏规则,过去做不到,但今天未必了,我们可以看到,在过去的政治游戏里,百姓从来不被纳入考量,就算有人说着是为百姓,但百姓分辨不出来谁好谁坏啊,他们参与不了斗争,就算参与进来,双方随便说点大道理,对他们进行一下欺骗,他们的选择也就无所谓了……”
“……但今天,我们尝试把民权纳入考量,如果民众能够更理智一点,他们的选择能够更明确一点,他们占到的份额不大,但一定会有。譬如说,今天我们要对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