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投靠黑旗,这样的前景,更能吸引人。
毕竟黑旗纵然眼下强大,他刚强易折的可能性,却仍旧是存在的,甚至是很大的。再者,在黑旗击溃女真西路军后投靠过去,且不说对方待不待见、清不清算,只是黑旗森严的军规,在战场上有进无退的绝情,就远超部分大族出身、养尊处优者的承受能力。
眼下投降黑旗,对方趁着大胜时机,一众降兵不过是受其拿捏的微末之人。反倒若是跟随戴、刘取了中原,经营数年,一来日子更为好过,而来数年以后即便黑旗不曾倒下,自己在战场上慷慨一战后再行投降,那样也更受黑旗器重。杀人放火受招安,眼下黑旗盛气凌人,己方没有足够添麻烦的能力,那也是受不了招安的。
对于这些心思,刘光世、戴梦微的掌握何其清楚,只是有些东西口头上自然不能说出来,而眼下只要能以大义说服众人,待到取了中原,厉行改革,徐徐图之,未尝不能将麾下的一帮软蛋剔除出去,重新振作。
此时院外阳光宁静,微风过堂,两人皆知到了最紧迫的关头,当下便尽量开诚布公地亮出底牌。一面紧锣密鼓地商议,一面已经唤来随从,前去各个军队传递消息,先不说汉中战报,只将刘、戴二人决定联手的信息尽快透露给所有人,如此一来,待到汉中战报传开,有人想要两面三刀之时,也能缓上一缓,令其三思而后行。
阳光下,传递消息的骑士穿过了人群熙攘的县城街市,焦灼的气息正在祥和的氛围下发酵。待到申时二刻,有斥候从城外进来,通报东面某处军营似有异动的讯息。
刘光世坐着马车出城,穿过跪拜、谈笑的人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游说各方,为戴梦微稳定事态,但从大方向上来说,这一次的行程他是占了便宜的,因为黑旗战胜,西城县首当其冲,戴梦微是最为迫切需要解围的当事人,他于军中的底牌在哪里,真正掌握了的部队是哪几支,在这等情况下是不能藏私的。也就是说戴梦微真正给他交了底,他对于各方势力的串联与控制,却可以有所保留。
有此一事,将来即便复汴梁,重建朝廷不得不倚重这位老人,他在朝堂中的地位与对朝堂的掌控,也要高于对方。
马车速度加快,他在脑海中不停地盘算着这次的得失,筹谋接下来的计划,随后雷厉风行地投入到他擅长的“战场”中去。
这一刻,火焰与动乱似乎正从西城县的地底燃烧起来。大部分人还不知其扩散的形迹。
接到汉中会战结果的时候,宁毅在山头上站着,沉默了许久。
这已经是四月二十六的上午了,由于行军时消息传递的不畅,往南传讯的第一波斥候在昨晚错过了北行的华夏军,应该已经赶到了剑阁,第二波传讯的士兵找到了宁毅带领的部队,传来的已经是相对详细的讯息。
这时候风卷浮云走,远处看起来随时可能下雨,山坡上是奔跑行军的华夏军部队离开昭化后这支两千余人的精锐部队以每天六十里以上的速度行军,实际上还保持了在沿途作战的体力余裕,毕竟粘罕希尹皆是不容小觑之敌,很难确定他们会不会孤注一掷在途中对宁毅进行截击,反转胜局。
昭化至汉中直线距离两百六十余里,道路距离超过四百,宁毅与渠正言在二十三这天离开昭化,理论上来说以最快速度赶到恐怕也要到二十九以后了如果非得玩命当然可以更快,例如一天一百二十里以上的强行军,这两千多人也不是做不到,但在热兵器普及之前,这样的行军强度赶到战场也是白给,没什么意义。
秦绍谦率领第七军从四月十九开战,第一轮的战况就激烈到白热化,宁毅与渠正言的北上更多的像是尽人事听天命,许多的心理准备,早先就已经做下。
无论胜负,都是有可能的。
但消息的确认,一如既往的还是能给人以巨大的冲击。宁毅站在山间,被那巨大的情绪所笼罩,他的习武锻炼多年未断,奔跑行军不在话下,但此时却也像是失去了力量,任由心情被那情绪所支配,怔怔地站了许久。
作为胜利者,享受这一刻甚至沉溺这一刻,都属于正当的权利。从女真南下的第一刻起,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那时候宁忌才刚刚出生,他要北上,包括檀儿在内的家人都在阻止,他一生纵然接触了许多事情,但对于兵事、战争终究力有未逮,世事涛涛而来,不过硬着头皮而上。
辗转十多年后,终于击溃了粘罕与希尹。
汉中城外斩杀设也马后,一众女真将领护着粘罕往汉中逃亡,唯一还有战力的希尹于汉中内外构筑防线、调动船队,预备逃亡,追杀的军队一路杀入汉中,当晚女真人的反抗几乎点亮半座城池,但大量破胆的女真部队也是拼命奔逃。希尹等人放弃顽抗,护送粘罕以及部分主力上船东进,只留下少量部队尽可能地集结溃兵逃窜。
整个汉中战场上,溃败流窜的金国部队足有数万人,华夏军迫降了一些,但对于大部分,终究放弃了追赶和歼灭。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