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抢的不是被分了,就是被女真人烧了……就算能留下宗辅的后勤,也没有太大用,城外四十多万人就是累赘。女真再来,我们那里都去不了。往西南是宗辅占了的太平州,往东,镇江已经是废墟了,往南也只会迎头撞上女真人,往北过长江,我们连船都不够……”
君武道:“我们晚了三个月,武朝的威势已亡,江南一带投降的最多,就算能有忠心耿耿的,我们也不可能在这片地方久待。女真占了秋收之利,大势已成,岳将军他们也都说,我只能逃跑,决不能再被女真人围困,否则不论守任何地方,都只能等着女真人大势越涨越高……我豁出性命,打了胜仗,却只能跑。如馨,你知道我跑了以后,江宁百姓会如何吗?”
他从门口走出去,高高的城楼望台,能够看见下方的城墙,也能够看见江宁城里鳞次栉比的房屋与民居,经历了一年血战的城墙在夕阳下变得格外巍峨,站在城头的士兵衣甲已旧,却像是有着无比沧桑无比坚定的气息在。
“我自幼便在江宁长大,为太子的十年,多数时间也都在江宁住着,我拼死守江宁,这里的百姓将我当成自己人看他们有些人,信任我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孩子,所以过去几个月,城里再难他们也没说一句苦。我们破釜沉舟,打到这个程度了,然而我接下来……要在他们的眼前继位……然后跑掉?”
他说到这里,目光凄然,沈如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无法对这些事情做出权衡,这样的事对她而言也是无法抉择的噩梦:“真的……守不住吗?”
“城内无粮,靠着吃人或许能守住一年半载,往日里说,吴乞买若死,或有一线生机,但仗打到这个程度,一旦围住江宁,即便吴乞买驾崩,他们也不会轻易回去的。”君武闭上眼睛,“……我只能尽量的搜集多的船,将人送过长江,各自逃命去……”
他在这望台上站了一阵,夕阳流转,渐存一点残火。城池上下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城市的轮廓、城墙上的寒光铁衣、城池里一进一进古色古香的房舍、秦淮河上的流水与小桥,那些他从小生存的、当年的宁毅也曾怀着新奇目光看过的地方。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君武的声音从喉间发出,稍稍有些沙哑,“当年……老师在夏村跟他手下的兵说话,说,你们拼了一次命,打了一次胜仗,很难了,但别以为这样就能胜,你们要胜十次、胜百次,历尽百次千次的难,这些事情才会结束……初七那天,我以为我豁出去了就该结束了,但是我现在明白了,如馨啊,打胜了最艰难,接下来还会有百次千次的难在前头呢……我想得通的……”
“但就算想得通……”他咬紧牙关,“……他们也实在太苦了。”
君武想起镇江城外飞来的那支箭矢,射进肚子里的时候,他想“不过如此”,他以为再往前他不会害怕也不会再伤心了,但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越过一次的难关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百次千次的险阻,这个傍晚,恐怕是他第一次作为帝王留下了眼泪。
这天夜里,他想起师父的存在,召来闻人不二,询问他寻找华夏军成员的进度先前在江宁城外的降兵营里,负责在暗地里串联和煽动的人员是明确察觉到另一股势力的活动的,大战开启之时,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参与了对投降将领、士兵的策反工作。
大战之后,君武便安排了人负责与对方进行联络,他原本想着此时自己已继位,很多事情与以前不一样,联络必然会顺利,但奇怪的是,过了这几日,尚未与师父手下的“竹记”成员联络上。
到九月十三这天晚上,君武才在府邸之中见到了闻人不二引来的一名干瘦汉子,这人名叫江原,原本是华夏军在这边的中层成员。
与对方的交谈之中,君武才知道,这次武朝的崩溃太快太急,为了在其中保护下一些人,竹记也已经豁出去暴露身份的风险在行动,尤其是在这次江宁大战之中,原本被宁毅派出来负责临安情况的带队人令智广已经去世,此时江宁方面的另一名负责任应候亦重伤昏迷,此时尚不知能不能醒来,其余的部分人员在陆续联络上之后,决定了与君武的见面。
君武点着头,在对方看似简单的陈述中,他便能猜到这其中发生了多少事情。
“……原本,宁先生在年初发出锄奸令,派出我们这些人来,是希望能够坚定武朝众人抗金的意志,但如今看来,我们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反而为完颜希尹等人所乘……”
江原的说话中,君武摆了摆手:“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年初你们的出动,福禄老英雄的出动,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军中士气大振,并非虚言。只是成事须众志成城,坏事只要几只老鼠,武朝自己有失,怪不得你们。”
“陛下通情达理,武朝之福。”那江原面无表情,拱手道谢。
“……你们西南宁先生,早先也曾教过我许多东西,如今……我便要登基,许多事情可以聊一聊了,我方才已遣人去取药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