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周佩回忆着那词作,缓缓地,低声地吟唱出来:“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她将这迷人的词作吟到最后,声音渐渐的微不可闻,只是嘴角笑了一笑:“到得如今,快中秋了,又有中秋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低吟转为地唱,在这甲板上轻盈而又温软地响起来,赵小松知道这词作的作者,往日里这些词作在临安大家闺秀们的口中亦有流传,只是长公主口中出来的,却是赵小松从未听过的唱法和调子。
她望着前方的公主,只见她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水,只是词声当中似乎蕴含了数不尽的东西。这些东西她如今还无法理解,那是十余年前,那看似没有尽头的宁静与繁华如水流过的声音……
小松听着那声音,心中的哀戚渐被感染,不知什么时候,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殿下,听说那位先生,当年真是您的老师?”
这本不是她该问的事情,话音落下,只见那若明若暗的光里,表情一直平静的长公主按住了额头,光阴如碾轮般无情,泪水在刹那间,落下来了。
陆地上的消息,是在几日前传过来的。
对于临安的危局,周雍事先并未做好逃亡的准备,龙船舰队走得仓促,在最初的时间里,害怕被女真人抓住踪迹,也不敢随意地靠岸,待到在海上漂泊了两个多月,才稍作停留,派出人手登陆打探消息。
那消息回转是在四天前,周雍看完之后,便吐血晕厥,醒来后召周佩过去,这是六月底周佩跳海后父女俩的第一次相见。
这时的周雍病痛加剧,瘦得皮包骨头,已经无法起床,他看着过来的周佩,递给她呈上来的消息,面上只有浓重的哀戚之色。那一天,周佩也看完了那些消息,身体颤抖,渐至哭泣。
自周雍弃临安而走后,整个五月,天下局势在混乱中酝酿着剧变,到六月间,已经显出轮廓来,六七月间,原本属于武朝的众多势力都已经开始表态,明面上,大部分的军队、督抚都还打着忠于武朝的口号,但随着女真军队的横扫,各地易帜者逐渐多起来。
这样的情况里,江南之地首当其冲,六月,临安附近的重镇嘉兴因拒不投降,被叛变者与女真军队里应外合而破,女真人屠城十日。六月底,苏州望风而降,太湖流域各重镇先后表态,至于七月,开城投降者过半。
从长江沿岸到临安,这是武朝最为富庶的核心之地,顽抗者有之,只是显得愈发无力。曾经被武朝文官们诟病的武将权限过重的情况,这时候终于在整个天下开始显现了,在江南西路,军政官员因命令无法统一而爆发变乱,武将洪都率兵杀入吉州州府,将所有官员下狱,拉起了降金的旗号,而在福建路,原本安排在这边的两支军队已经在做对杀的准备。
自襄阳南走的刘光世进入洞庭湖区域,开始划地收权,同时与北面的粘罕部队以及入侵长沙的苗疆黑旗产生摩擦。在这天下无数人无数势力浩浩荡荡开始行动的状况里,女真的命令已经下达,驱使着名义上已然降金的所有武朝部队,开始拔营西进,兵锋直指黑旗,一场要真正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已迫在眉睫。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曾经属于武朝的权柄,已经所有人的眼前轰然崩塌了。
一个王朝的覆灭,可能会经过数年的时间,但对于周雍与周佩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巨大的混乱,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
七月间,杀入江宁的君武拒绝了临安小朝廷的一切命令,整肃军纪,不退不降。与此同时,宗辅麾下的十数万部队,连同原本就聚集在这边的投降汉军,以及陆续投降、开拨而来的武朝部队开始朝着江宁发起了猛烈进攻,及至七月底,陆续抵达江宁附近,发起进攻的部队总人数已多达百万之众,这中间甚至有半数的部队曾经隶属于太子君武的指挥和管辖,在周雍离去之后,先后倒戈了。
完颜宗辅放出话来,即便江宁是一座铁城,他也要将之溶成一锅铁水。
天下的变乱正在剧烈发生,女真人的西进则刚刚开始,于是在六七月间,一个江宁城,化作了整个天下最为激烈的大战核心所在。武朝已经崩溃,仅有曾经的武朝太子,带领着背嵬、镇海几支部队,犹如家园已被摧毁的绝望巨兽一般,在这废墟之上,做着顽强而悲壮的反抗。
在它的前方,敌人却仍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顽强能够撑到将来的哪一刻。
“我对不起君武……朕对不起……朕的儿子……”
或许是那一日的投海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也带走了他的恐惧,那一刻的周雍理智渐复,在周佩的哭声中,只是喃喃地说着这句话。
当天下午,他召集了小朝廷中的群臣,决定宣布退位,将自己的皇位传予身在险